第44章

 他不願鬱雲霽受傷害。

 見他態度冷淡,鬱枝鳶也絲毫不氣惱,仍舊是維持著面上讓人忍不住親近的淡笑:“妹夫莫急,我們進去說。”

 屋內檀香嫋嫋,一旦涉足,就好似被滿室的禪意浸透。

 “若非我知曉,此刻只當自己入了佛門重地。”孤啟淡聲道。

 鬱枝鳶為他斟上一盞清茶,孤啟看都不曾看:“多謝皇姐的好意,只不過,我不喝這些寡淡的東西。”

 “無妨,”鬱枝鳶朝著門外道,“素齊,為王夫備一碗酥酪。”

 “不必了,皇姐有話直說,時候晚了,若是我不能及時回府,恐惹得殿下擔心。”孤啟如此道。

 鬱枝鳶頷首,望著他道:“我還記得妹夫幼時最愛喝酥酪,原來時過境遷,你的喜好也跟著變了。”

 孤啟不為所動:“沒有誰是一成不變的,皇姐不也是如此嗎。”

 他幼時得了鬱枝鳶的幫助,曾幾日,府上侍人忌憚鬱枝鳶的身份,不敢拿他如何,也不敢在剋扣他院中的東西,那日的鬱枝鳶還曾為他帶去一碗冰酥酪,見過他病重的父親,可後來見鬱枝鳶不再管他,他便再不曾吃過冰酥酪了。

 鬱枝鳶的好是高高在上的施捨,是鏡花水月,只是她心血來潮時賞賜他的泡影。

 孤啟曾經甘之如飴,現在卻絲毫不稀罕。

 “妹夫說得對,”鬱枝鳶頷首,不疑有他,“妹夫是聰明人,同聰明人說話,當省事些,今日我邀妹夫,是因著前些時日得知了一些事,有必要讓妹夫得知。”

 孤啟靜靜的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見他這幅樣子,鬱枝鳶手肘撐著案几,身子前

傾了幾分。

 “我知曉,你們男子所求,無非是一生一人,但這在皇家是很難得的,我知曉你對鬱宓的情意,但昨日你也看到了,太師同鬱宓是青梅竹馬,此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孤啟不為所動:“究竟簡單與否,要看殿下的決定。”

 他不想同鬱枝鳶爭辯,在塵埃落定前,一切爭辯都是沒有必要的。

 且這些東西沒有必要同鬱枝鳶說起。

 鬱枝鳶無可無不可的道:“話是如此,但我認為,你還是不清楚如今的局勢,拋開政事不提,太師同鬱宓自小青梅竹馬,鬱宓如今日日流連於皇宮,你還當是什麼好事嗎?”

 “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是男子,更是殿下的王夫,不該對此做干涉。”孤啟直截了當道。

 “我不信你不在意此事,”鬱枝鳶緊緊攫著他的眼眸,“一旦溪洄入府,王府將沒有你的容身之地,溪洄此人,並不像面上看著那般不爭不搶,他若是想爭,你必然會屍骨無存,如今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要你想……”

 孤啟緘默片刻。

 他又何嘗不知。

 溪洄同鬱雲霽的情意無人能比,但在政事上,溪洄對她的幫助良多。

 他當然有自己的私心,可鬱雲霽是難得的好女娘,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這樣的女娘當在朝堂中施展拳腳,而他是鬱雲霽的王夫,即便尋常他對雲夢澤與溪洄等人有何意見,在外人面前,他必要同鬱雲霽 力同心。

 他的確自私,他也的確是瘋子,但他知好歹,更明白要同鬱雲霽一同進退。

 至少現在,他聽明白了鬱枝鳶的意思。

 “那殿下的意思是?”孤啟嗤笑一聲。

 鬱枝鳶看著他的眼眸,像是要將他的神魂攫取:“溪洄嫁鬱宓,歸根結底是為了保住他太師的位置,前提是鬱宓能夠保住他,但若是鬱宓不涉及此事,他便不會選擇入菡王府,如此,便無人同你爭搶王夫的位置,鬱宓也只是你一人的。”

 “殿下當真是識人心的縱世奇才,”孤啟垂眸哂笑,語調逐漸冷了下來,“但殿下怎麼就確定,我一定會這麼早,你就不怕我當眾戳破此事嗎?”

 鬱枝鳶說的足夠隱晦。

 讓鬱雲霽沒有能力保下溪洄,何嘗不等於她沒有了入朝的能力。

 單單皇女的身份,不足以鬱雲霽保下溪洄。

 能護得溪洄在一眾北元使臣中無虞,不僅要有女皇的寵愛,還要有在朝的影響。

 鬱枝鳶的意思,便是要他斷了鬱雲霽在朝的影響力,她想的倒是長遠,他雖不能入朝,不能改變鬱雲霽,但他同樣代表著鬱雲霽的影響力。

 若是他做出何等瘋狂的舉動,便會降低鬱雲霽的影響力,如此,便方便了鬱枝鳶的行事,她的算盤打得倒是清楚。

 “戳破我?”鬱枝鳶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這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讓鬱雲霽同我為敵,何嘗不是將她架在火上烤,你同鬱宓同氣連枝,妹夫捨得這般做嗎?”

 “當然,我也不過是向你提議,若是你願意,我自然會幫著你,你不願便罷。”鬱枝鳶仰靠在身後的鹿皮毯子上。

 如此花色的鹿皮毯,在這檀香嫋嫋的室內倒顯得格外違和。

 菡王府。

 鬱雲霽拜別女皇,踏入菡王府的地界兒時伸了個懶腰,渾身的疲累總算散去些許。

 “王夫呢?”她問身旁的侍人。

 尋常這個時間,孤啟都會在內室等著她回來,聽到她回府的動靜,便會裝作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出來看她,還會順口抱怨幾句,嫌棄的不成樣子。

 他總是這般口是心非,她也有些習慣了。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倒是不曾見他的身影,難不成是因著她回來晚了,又生了氣?

 她曾派人回府通報一聲,怕的就是孤啟等得著急了。

 說到底,也是她食言了,畢竟早上許諾了他,說要早早回來的,孤啟有有些分離焦慮症的症狀,也不知他今日一整日是怎麼過的。

 鬱雲霽心思一頓,她什麼時候這麼惦念孤啟了?

 人就是容易被習慣改變的生物,即使她先前對孤啟有所不滿,如今

 小侍道:“殿下受邀去見恭王殿下,想來一會便回來了。”

 鬱雲霽怔了怔,隨口道:“知道了。”

 今日月明星稀,適合賞月飲酒。

 原本孤啟的傷很重,是不能飲酒的,但好在有溪洄。

 他擅製藥,這樣一個帶有神秘色彩太師的藥效果顯著,她很是相信溪洄,如今孤啟的傷口雖然還是如此,但至少他不用經受忌口的痛苦了。

 如若他想,今夜她們本該飲酒賞月的。

 但他對恭王餘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