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溪洄蹙了蹙眉:“但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這般簡單。”

 他這些時間心中總有一些不安,好似近期要發生些什麼。

 但細細回想起來,近期唯有他要嫁入王夫這一件大事,分明已尋到解決的辦法,為何還會有這樣的感覺。

 ――

 二日後,客棧。

 尉遲蓮霜捏著手中的羊皮紙,眸光若是能化為實質,便早已將這張羊皮紙割成碎片。

 “王女,究竟發生了何事?”破多羅雲手中還我這一隻噴香的兔腿問。

 今日她們特意打了野味,如今正生了篝火。

 “信是皇宮傳來,國主可是又什麼事要吩咐嗎?”侯莫陳妹箬皺眉道。

 出師不利,如今事還未成,她們王女便先中了歹人的箭。

 尉遲蓮霜將羊皮紙攥緊,聲音冷的嚇人:“國主中毒。”

 簡短的幾個字一出口,兩個部下當場怔愣在了原地。

 國主如今年有十六七,卻並不能獨當一面,宮中群狼環伺,起先王女在北元之時,她們都顧忌著王女的身份,如今王女隨時辰朝見幽朝女皇,她們便迫不及待開始動手了。

 當真是放肆。

 “應當無事,若是有事……”破多羅雲的話還不曾說出口,便被侯莫陳妹箬一掌拍去一旁。

 她堪堪止住了話頭,將方才能將王女惹怒的話嚥了回去。

 國主當無事的,若是國喪,天下皆知。

 既然這封信能出拿來,想必國主如今已然無事了。

 “她是當真心悅溪洄。”尉遲蓮霜冷下了眼眸。

 如今都中了毒,餘毒未清,她竟是還有心思惦記此事,囑託她千萬要帶溪洄回來。

 “殿下,事情緊急,宮中還有王女們……”侯莫陳妹箬欲言又止,隨後抱拳朝她請命,“王女,我們回去吧。”

 她知曉王女將國主看的有多重,若是國主出事,王女怕是會血洗了整個狼族。

 “明日啟程回王都。”尉遲蓮霜將羊皮卷扔進一旁的篝火中。

 但明日就是鬱雲霽將溪洄納入王夫的日子,明日啟程,臨行前她還能看溪洄入王府。

 此事急,但幸而她在王都留有人手,如今那邊沒有動靜,便證明如今整個北元一切還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她王妹下手的人,但在此之前,幽朝同樣如此。

 她不容欺騙,若是幽朝因著太師誆騙她,她不介意因此出兵。

 北元狼女最是驍勇善戰,不會懼怕幽朝的兵力。

 今日夜空中繁星點點,鬱雲霽難得拋開

一身的政務,坐於廊下觀星。

 孤啟從內室走了出來,坐於她身旁道:“殿下是在想明日之事嗎?”

 明日是溪洄入府的日子。

 鬱雲霽凝著天上瑩亮的繁星,道:“是啊……”

 她知曉如今此事依然是最好的辦法了,可這樣一來,溪洄註定就是嫁過人的男子,在幽朝這樣的國度,此事對於男子的名聲是有很大影響的。

 原本北元若是不曾生出疑心,她還能想辦法矇混過關,可如今北元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如此一來,她也只能按照這樣的計劃了。

 雖然有一定的影響,但是最終好歹將太師的尊榮保了下來。

 溪洄到底幫了她許多,她總也要為他考慮一些的。

 “殿下,你當真……”孤啟喉頭上下滾了滾,“想娶太師嗎?”

 他原想問鬱雲霽,她是否心悅溪洄,可鬱雲霽這樣的人,從來都無心女男之情,又如何會心悅哪個男子。

 他不知溪洄為何甘願入府為侍,他那樣的身份,就像是想要王夫的位置,女皇都會給的,怎麼會如此自降身價呢。

 除非……溪洄根本不介意身份,他那樣超脫世俗之人,身份在他看來似乎都不算什麼的,只要鬱雲霽心悅他,他照舊是爭不過溪洄的。

 鬱枝鳶曾說過,溪洄此人不同於尋常郎君,他心思深沉,這樣的人做事從來都自己的把握,既如此,他便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若是他想,什麼都是他的。

 夜風徐徐吹來,將孤啟的髮絲吹亂,如同他此刻的心緒一般。

 “引之,”鬱雲霽側眸看向他,“你是我的王夫,我當同你解釋的。”

 解釋?

 孤啟不明白,他微微蹙著眉頭,對上鬱雲霽澄澈的眼眸。

 “我同太師只是交易,”鬱雲霽抬手為他將吹亂的髮絲捋順,認真道,“如今北元對此事很看重,若非看到太師嫁給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幽朝多年不曾征戰,母皇不願將太師送去北元,他的祖母同母皇是故交,如此也是折損幽朝的顏面,母皇為了民生與社稷,不願因此開戰。”

 她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孤啟的耳畔,孤啟有些錯愕的望著她。

 她道:“太師本想入道觀,你知曉,他無心情愛,但入道觀便意味著太師尊榮不保,他同我一起長大,我怎能看他落入這樣的境地,我們商議,委屈他暫且做平夫,待到風頭過去,我們便和離。”

 和離二字,似乎是戳中了他的某個穴位。

 孤啟轉過了頭,垂首不語。

 給溪洄一紙和離書嗎,他記得,鬱雲霽先前也曾遞給他一紙和離書,但他將那張紙撕得粉碎,這樣便可不作數了。

 他心頭是慌亂的。

 但他又高興,高興於鬱雲霽對他解釋了這一切。

 這至少能證明,鬱雲霽心中是在乎他的感受的。

 溪洄嫁入王府事關朝堂要事,關乎著民生,鬱雲霽分明不必同他解釋的,但她卻在今夜向他坦白一切。

 這樣複雜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心口,孤啟微微張了張唇,卻沒能說出什麼。

 “現在你還因此煩擾嗎?”鬱雲霽看著他,輕聲道。

 孤啟默了須臾,回頭望著她。

 鬱雲霽看得出他在因此煩擾嗎,他分明沒有表現出來,此事在他心頭壓抑了許久,但男子最忌善妒,他只是怕惹得鬱雲霽不喜,故而隱忍不發。

 鬱雲霽眨了眨眼眸,笑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這樣的情緒使得他將想要表述的話全然吞噬回去,鼻尖卻跟著泛起了酸意,這樣的情緒最終給予他一點勇氣,孤啟斂下眼眸,輕輕靠在了她的肩上。

 夜風吹起,將庭院內盛開的桃花吹散,花瓣如雨,散落在地。

 兩人的髮絲亦被夜風捲起,最終糾纏在一起。

 肩頭被他輕輕靠著,孤啟發絲上的荼蘼淡香也隨著夜風襲來。

 鬱雲霽側眸看他,見他眼尾微微泛了紅,道:“怎麼了,你怎麼還哭了?”

 “……沒有,”孤啟嘴硬,他蹩了蹩眉,“是風,方才風一吹,眼中進了沙。”

 院中常有小侍灑掃,又怎會有沙。

 鬱雲霽卻不疑有他,輕輕捧起他的面頰道:“我看看,是迷了這隻眼睛?”

 她從沒有懷疑過他話的真假,他只是隨口扯了個謊,鬱雲霽卻認真起來。

 孤啟一顆心急速的跳動起來。

 世人皆知鬱雲霽生得花容月貌,但因著她兇名在外,從沒有人敢像他如今一樣細細端詳她。

 神使鬼差的,孤啟點了點頭:“……很痛。”

 他望著鬱雲霽的眼眸,她是天上的明月,以前他只能伏在湖邊望著水中可望不可即的倒影,但如今,明月下凡,就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