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27.人心難強求





好像一切都和從前一樣。所有爭吵和艱難都結束了,安國公府還是她熟悉的家,她結了一門好親事,正待出嫁。




“理國伯與夫人、廣川子與夫人、溫大爺到了!”




男方長輩、媒人皆至,安國公和溫夫人忙出至正堂相迎。




媒人與男方入門向右,安國公與溫夫人入門向左,東西相向而立。理國公府的執事僕從等將多少禮物擺滿了正堂和院中,媒人便向安國公進詣,安國公也依禮數對答。1




如此種種,走完儀程,便已近正午。




安國公府早備好了酒席宴請媒人與親家。




廣川子便是廣川侯府的現當家人,即何夫人的孃家弟弟。




三家都是親戚,便不拘太多禮數,安國公三個男子在前院入席,溫夫人、何夫人與廣川子夫人帶了溫從陽到安慶堂。




既然都相熟,也都知道溫家和紀家先議的哪個女孩子,也沒甚避忌的,路上,溫夫人便似不經意提起:“家裡孩子們都在老太太身邊呢,只有二丫頭,被我派出去巡看莊子了,可惜不在。”




溫從陽的腳步驟然一頓。




溫夫人心內深嘆。




這是從陽放不下,如何怪得了明遙。她從沒見過明遙那般樂意出門,一大早竟沒用人催就走了。




可從陽已經會是明達的丈夫,改不得了。丈夫心裡若一直有自己的親妹妹,明達真能看得開嗎?




盼她能看開些,畢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婚事可以強求,人的心怎麼能,她是教過的。




明達說她懂得。




何夫人趕緊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用眼神催他快走別停,心裡罵了一聲,怎麼二姑娘人不在家還能惹事!




而廣川子夫人便似沒看見準新郎的異樣一般,接過溫夫人的話,笑道:“她姐姐的好日子,你也不讓她湊湊熱鬧,就這還成日說她不愛動呢。”




“正是她不愛動,才趁著天還不太冷讓她出去活動活動,別成日悶著。”溫夫人笑說起其他孩子,“她四妹妹還想去的,又看是她大姐姐的好日子,不能人都不在家。我說下次帶她去。”




廣川子夫人忙笑誇一句:“四姑娘才多大?果然識大體。你這還沒娶兒媳婦,家裡女孩子先能替你分憂了,個個都教得那麼好,真叫人羨慕!”




說完這話,她心內不免思量起來。




近幾個月,幾乎是有請帖送到安國公府,溫夫人便會帶了全家女孩去赴宴。眾人都大概清楚,這是溫夫人為了消除無稽流言才如此。但其實從陛下開金口起,除有心之人外,連私下都沒人敢說崔家和二姑娘的閒話了。何況以幾位姑娘的人物品性和溫夫人一向的清名,哪有人真信“私情”一說?不過是有熱鬧湊,便自己也多添幾句而已。




既四位姑娘名聲無礙,從前想求娶大姑娘未成的人家不免又活動了心思,各顯神通,把意思遞到溫夫人面前。




哪知八月初二,廣宜公主府賞菊宴上,溫夫人露出意思,說家裡只求大姑娘一生安順,要把孩子嫁回孃家。




眾人便思索,大姑娘到底因與人命格不合退過一回親,溫夫人心疼孩子,不願折騰,也是應當。




況且溫家也是國公府邸,說來算門當戶對,並不委屈了大姑娘。




連齊國侯夫人替三殿下說親都被婉拒,眾人也就不奢望溫夫人回心轉意了。




安國公府也不是沒了別的女孩子,想結親還有機會。




三姑娘正當嫁齡,四姑娘才十歲,還想結親的人家自然是先問三姑娘。




不管誰家相問,溫夫人都與中人誇一回三姑娘的長處,比方自幼勤勉,和她大姐姐一樣讀書不掇、才藝俱通,比方現在三個女孩子掌家事,凡一應瑣碎之事,都是她一人做主,她姐姐們歇著等等。




只有廣川子夫人等近交家中才知,近月溫夫人私下裡誇得最多的是四姑娘,三姑娘反快成了透明人。




她們都是知道姚姨娘殺人一事的。但那時三姑娘才四歲,其後便也被接到溫夫人身邊教養了。這些年來,溫夫人在外對幾個女孩都無甚分別,她們對三姑娘便也不是全無意思。




可溫夫人竟又改了態度……不管是因為什麼,滿京裡女孩子那麼多,不是看在安國公府的門第和溫夫人親身教養上,似三姑娘一樣人物的女孩兒,倒也不是多稀罕。




就看家裡男人想不想和安國公結親家了。




不過,生母是這樣,本人又不大受溫夫人喜歡的女孩子,果真進了他們家,也怕有禍患。




而且,若三姑娘的親事真是全由安國公做主,那得看安國公能不能看上他們的門庭。




廣川子夫人不由笑了笑。




畢竟,國公爺……眼光高啊。




三位夫人至,安慶堂內,獨有徐老夫人端坐不動,紀明達亦起身,帶眾弟妹出去相迎長輩。




畢竟是國公府的公子,懂得如此場合由不得他造次……又獨自在家養傷幾個月,溫從陽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今日是他與旁人定親的日子,何必叫遙妹妹看見。




即便做不成……夫妻,以後總還是親戚,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姑姑特地送走遙妹妹,便是怕他生出事故。若遙妹妹不在,他還不情不願,毀了喜事,將來才是真難見她了。




母親、姑母和媒人都上至廊下,姑姑家裡的姊妹兄弟也出至門外,都在看著他。




溫從陽獨在階下行禮,一揖至地,說一聲:“大姐姐。”




見她未來夫婿禮儀得體,紀明達面露微笑,還禮,依舊稱呼:“溫表弟。”




養傷幾個月,這人似乎懂事了些。




溫從陽直起身,也看向他的表姐,他的……未婚妻。




分明是同父所出的親姐妹,大姐姐和遙妹妹卻生得毫不相似。遙妹妹的雙眼澄澈清透,像含著深山最清冽的一汪春水,大姐姐……紀明達的眼中卻仍然只有審視和品評。




她一向愛挑剔他,喜歡教訓他。




他也不喜歡她。




所以,是什麼讓她連崔翰林這樣的好親事都不要,非要退親嫁給他這無能無用的紈絝?




溫從陽想了足足四個月零二十四天都想不明白。




什麼命格不合,八字相剋……這些話他才不信!外人看著她是三月退親,九月才與他過定,只有他們兩家才知道,是她先要嫁給他,安國公府才飛快安排遙妹妹和崔翰林……崔珏定了親!!




他幾乎被矇在鼓裡!




溫從陽一直盯著紀明達看,眼神變了又變。




紀明達面上的微笑還撐得住,心裡已經收回了方才評價他懂事了的話。




他這算什麼態度?!




這等時候,正該紀家的姊妹兄弟們說幾句話,打個圓場。




可紀明德攥緊了手帕,沒有動。




不知為何,紀明遠也沒有動。




溫夫人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紀明遠才下臺階走到溫從陽身邊,笑問一聲:“表哥請?”




廣川子夫人這才有機會打個圓場,笑道:“看咱們從陽,都看大姑娘看直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