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十四 拜神求子

  蔣興點點頭,算命先生說:“把你和老婆的生辰八字、出生年月日、屬相報來。”

  蔣興記性好,訂婚時看過庚帖,至今記得,一一說了。

  “你們兩家祖上有暴死的沒有?五服之內有被殺、坐牢的沒有?”

  蔣興想了想,搖搖頭。

  “這樣,”算命先生說,“我教你三法:一是找個沒月亮的天,讓你老婆去一個多子人家的瓜地,偷一個瓜回家,坐在馬桶上吃了;二是把大門朝向轉個向;三是在清明前動一動祖墳。”

  蔣興從口袋裡摸出五十文錢擱在白布上,起身去找美蘭。

  美蘭買了一塊藍綢布頭巾,還有一個牛角梳子,說是給阿婆買的,還買了一方大糕,說是送給阿公的。

  蔣興說:“再轉轉,吃點東西就回家吧。”

  蔣興和美蘭去了白龍塘,蔣先雲去西街飯店,仍請孫寡婦來陪惠珍。

  中午,孫寡婦煮了青菜湯麵,二人吃完,孫寡婦洗了鍋碗,便勸惠珍進屋睡覺,自己想從廚房切塊臘肉拿回家,誰知惠珍不困,話還多,說蔣興和美蘭去白龍塘燒香了,美蘭要生兒子了。

  孫寡婦心煩,沒好氣地說:“求白龍娘娘也沒用。”

  “為什麼?”惠珍不解,瞪大了眼睛。

  “你有瘋病,小卜西怕你,不敢來投胎!”

  惠珍像被人當頭一棒,神情變得呆滯木然,手上拿的小紅肚兜滑落地上,花狗用鼻子聞聞,出門去了,她很驚恐地問:“我有瘋病,小卜西不敢來投胎?”

  “沒錯!小卜西怕你,不敢來投胎,你別亂想了,快去睡覺吧。”

  惠珍精神惶恐地慢慢站起,一步一步往裡屋去,嘴裡喃喃自語著:“小卜西怕我?不敢來投胎?”

  孫寡婦回家了,惠珍先是聽到了魔鬼的尖叫聲、嘲笑聲,接著看到無數毒蛇向她游來,嘴裡吐出毒舌,她精神崩潰了,不由自主地“嗨嗨嗨”傻笑,坐在床上胡言亂語,把髒東西往嘴裡塞,拿剪刀在自己身上亂劃亂戳,戳得鮮血直流。

  蔣興二人從白龍塘回來,走到西街飯店,又進去歇了一歇,喝了碗茶水。

  蔣先雲說:“你們先回去,你媽要站在村口看你們了。”

  二人離開飯店走到西街口,太陽落山,大墳園裡烏鴉繞樹,“嗚哇嗚哇”地慘叫,茅草叢中累累墓冢默然無聲,燒而未燼的紙錢隨風飄舞,野狗在爭食剛扔進草叢的餓殍的屍體,發出撕咬爭鬥的慘叫聲,空氣中飄著腐肉的腥臭。

  一進村口,蔣興就發現情況不妙,家門口圍了不少人,屋裡有女人的哭聲,圍觀的人給他和美蘭讓開道,有人低聲說:“你媽死了。”

  蔣興很震驚,不敢相信,衝進裡屋,只見義母斜躺床上,頭上脖子上身上都是血,一把帶血的剪刀掉在踏板上,刀尖衝裡。

  孫寡婦戰戰兢兢地說:“吃了飯,我回家上了一個馬桶,回來她沒起床,我以為她睡得沉,沒想到進來一看,她死了。”

  美蘭看到婆婆血肉模糊的臉震驚悲痛,手中拿著的牛角梳和藍布頭巾掉在地上,她跪在踏板上,抓住婆婆冰冷的手失聲痛哭。

  孫寡婦說:“有瘋病的人不知道痛,只知道癢,可能用剪刀捅了撓癢,捅來捅去捅到血管了。”

  蔣興傷心至極,聽了孫寡婦的話怒不可遏,大聲吼道:“滾!你胡說什麼!”

  孫寡婦嚇得一哆嗦,低頭往屋外去,嘴裡自言自語說:“我滾,我胡說。”

  剛從飯店趕回的蔣先雲看到妻子突然身亡,既震驚又悲痛,眼中噙滿了淚水。

  辦完惠珍的喪事,過了兩個多月,進入了梅雨季節,天空低垂到房頂,彷彿要塌下來似的。天天陰雨綿綿,雨時斷時續,時大時小,大時雨水瓢潑似的傾倒在地上河裡,小時雨水輕輕沖刷著潮溼的房屋。充足的水分和熱量使萬物茂盛生長,樹往高處長,草又擴大了地盤,一下子增添了無數草子草孫,它們旺盛的生命力撩撥著人們的渴望,刺激著如飢似渴盼望兒孫滿堂的人們的心田。蔣興夫婦被無用功搞得心煩意亂,他們的心情如雨水中不長草的泥濘土路一樣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