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九十 直道不容於時


                 皇塘去縣衙申訴的八個人,已經去了三天,一個人也沒回來。家人都很著急,到處打聽,聽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有人說:“去縣衙的人都被關進監牢了,等秋後問斬。”

  有人說:“郭知縣免山區的賑災銀,是得了山區三百兩銀子的好處,皇塘要想免這筆賑災銀,也得給郭知縣送銀子。”

  還有人說:“郭知縣很惱火,放出話來,皇塘人是刁民,敢到縣衙告狀,蠟燭不點不亮,要讓皇塘人吃點苦頭,原先每畝交一兩,現在每畝要交二兩,何時交齊銀子何時放人。”

  春南焦灼不安,去找王保長了解情況,王保長說派人去縣裡打聽了,是春北咆哮公堂,與郭知縣爭辯,惹怒了郭知縣,後來捱了打,幾個人下了獄,要交齊賑災銀才放人,快回去湊銀子吧。

  春南很是氣憤,大聲說:“老百姓都不能說話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窩窩囊囊的王保長一臉無奈地說:“雞蛋碰不過石頭,說什麼也沒用,快回去湊銀子吧。”

  “湊齊銀子少說也得半個月,你先去縣裡說說,先把人放了,我們早晚把銀子交上。”春南說,他心裡很著急。

  王保長怯生生地說:“我可不敢去,我怕捱打。年輕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要你爸在就好了,老馬不迷路,不至於弄得這麼麻煩。“

  春南真想給他一個嘴巴,他勉強壓住火氣說:“你這個窩囊廢!別倒打一耙!本該你辦的事兒推給別人,還責怪別人。”

  春南覺得王保長爛泥糊不上牆,和他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只好帶著一肚子氣和火往家走。

  從街上回來,九貞說二條崗的桑田裡有好多小蟲子,讓春南把雞挑過去放,雞吃了蟲子還省了雞食,一舉兩得。

  春南把兩大籠子雞,挑到桑田田埂上,雞籠門一開,二十幾只半大的公雞母雞從籠裡蜂擁而出,咯咯叫著跑進了桑田,有的往桑田深處去,有的在桑樹底下低頭啄蟲,有的拍打翅膀,相互追逐嬉戲,享受野外的自由快樂。

  春南把扁擔橫放在田埂上,當板凳坐下,眼睛看著那一棵棵枝繁葉茂的桑樹,感受到了桑樹枝繁葉茂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彷彿看到草民打贏了官司,縣衙取消了不該交的賦稅後,村民們心情舒暢地養蠶種糧的笑臉,看到了碩果累累的豐收景象。

  春南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他現在別無所求,春北他們能平安歸來就好。

  坐了一會兒,他起身朝西北大路上看著,春北他們要回來,該從那條大路上走來。

  忽然,他看到十幾只雞,驚慌失措的往田埂上跑,春南想,雞大概是見到了蛇或黃鼠狼。他拿起扁擔往桑田裡走,看見一條二尺長的腹蛇,灰土顏色,長舌頭一伸一伸的,有隻小公雞,不知害怕沒逃跑,反迎上去,用嘴啄腹蛇的身子,小公雞被腹蛇咬住了腿,春南舉起扁擔打向腹蛇的三角腦袋,三下五下便把腹蛇打死了,它的尖尾巴搖動了幾下不動了。小公雞中了蛇毒,走路跌跌撞撞,沒走到田埂便倒在地上。

  春南有點難過,把扁擔當鍬,在桑田裡挖了個坑,把小公雞埋了。小公雞被毒蛇咬死,讓春南的心揪了一下,看著那死了的腹蛇,覺得有點像縣衙的官,而死去的小公雞像什麼,他不敢再想。

  他回到田埂上,沒心思再坐,坐下又站起來,焦急地向西北大路上眺望。

  太陽落到了茅山山頂,夕陽把餘暉抹在天空中,抹在田野上,它似乎要在消失前,給大地給人們多留下一些光輝。

  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了視野,他認出是洪先生,他走路時兩臂擺動大,像船工划槳似的,他忙迎上前去,問情況怎麼樣,洪先生有些憔悴,但精神還可以,他笑著說:“到鎮江告狀,告贏了。”

  “到鎮江告什麼狀?“春南不明白。

  洪先生把春北在縣衙據理力爭,郭知縣一意孤行,他和春北被逼無奈去鎮江告狀的事說了一遍,又用手摸摸有喜色的臉頰說:“我有個堂叔在鎮江給知府當師爺,知府以前在丹陽當過知縣,知道丹陽縣衙的賑災規定,他說郭知縣做得不對,派人去找郭知縣,讓他按老規矩辦,釋放關押的人,我們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