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起 作品

一百九十 曲輝被抓


                 伊藤有兩個愛好:下圍棋和練書法,杏年是這兩項的高手,經常與伊藤對弈和切磋書法。雖然有時讓伊藤贏幾盤,恭維一下他的書法,讓伊藤快樂一下,但杏年比他更快樂,因為這兩樣都是國粹,他為中國文化的源遠流長和博大精深驕傲和自豪。

  經過多次考察和一段時間的交往,伊藤對杏年的懷疑漸漸消釋。杏年與丹陽城裡的日偽軍頭目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豪爽大方廣交朋友,先後結拜了二十四兄弟。

  杏年三天兩頭和他們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打打麻將。他讀書多,閱歷豐富,善於講各種笑話,常讓周圍的人們哈哈大笑開心不已。他慷慨義氣,常吃點小虧,常給人小恩小惠;在看似不經意的笑談交往中,聯絡了感情,獲得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

  1940年冬天,新四軍挺進縱隊在珥陵伏擊日軍一艘汽艇和一艘駁船,繳獲大量軍火和糧食,這一勝利的取得,就是靠杏年提供的準確情報。

  新年初一的早上,丹陽城裡冷冷清清,街上沒有張燈結綵,沒人放爆竹,沒人敲鑼打鼓,商鋪都關著門,行人不多,沒有以前過年熙熙攘攘喧鬧喜慶氣氛,人們心裡充滿了恐懼和壓抑。

  杏年穿著藍色呢子大衣,戴黑色禮帽,脖子上圍著梁婷給他織的紫紅色圍巾,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髒兮兮的街道看著他,兩邊低矮的帶白霜的房頂也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浪跡江湖的流浪漢。掛著燈籠的破舊屋簷,貼有紅色福字的老式門窗,卻是百無聊賴地看著沒有喜慶的年。

  年是去年的,又是今年的,是昨天落山的一輪明月,又是今年冉冉升起的太陽,它承前啟後,繼往開來,是通往未來旅途的一座橋樑。人逢佳節倍思親,他身在家鄉為異客,想回皇塘看看,看看活著的親人;想到父母墳頭祭掃,給他們燒點紙,磕磕頭。

  他走出城,走到大運河邊,還是停下了腳步,他怕佐藤和保安隊有什麼意外情況。另外,他想回家,也怕回家,他現在是臭名遠揚的漢奸,皇塘人不會不知道,兩個哥哥不在了,大嫂仇恨他,二嫂認為他不忠,村上人要罵他,黃狗不死,也會厭惡他的,回去幹什麼呢?

  天陰沉沉,寒氣逼人,大運河水面上籠罩著淡淡的薄霧,河邊人家屋簷下,掛著似淚水一樣凍凝的冰凌。

  杏年彎腰撿起一塊耳朵大小的瓦片,側身向水中削去,若在小溝塘,這塊瓦片能從北岸漂飛至南岸,在水面留下一串間隔均勻的漣漪,可今天瓦片出手後,“咚”的一聲,鑽入水下,僅有一個漣漪,慢慢盪漾開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按老家的說法,年初一的任何挫折都是不吉之兆。他不迷信,但在心裡提醒自己,身在虎窩狼穴,凡事皆要小心謹慎,小心駛得萬年船,大意失荊州。

  杏年聽到東邊一條小河裡有人吶喊,還有“砰砰砰”的聲響,便走過去看。是兩個人撐一條小漁船在敲板捕魚,一個人手拿木棒,用力敲綁在船頭上的木板,發出震耳欲聾的“砰砰砰”聲,魚受驚嚇跳出水面,撐船的便揮篙打去,魚被打暈浮在水上,撐船的把船撐過去,用木棒敲板的放下板子,拿起小抄子網,將魚撈起,倒進船艙。

  杏年踮腳看了一下,船艙裡有十幾條白鰱魚,抬頭擺尾心有不甘地在掙扎跳動。他嘆了一口氣,魚真愚,在水下別動,不就平安無事了,何必驚慌失措自投羅網?他又想,莊子說得對,子非魚,安知魚之苦?也許那敲板聲響,讓白鰱魚覺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