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塵世悲涼


                 阿么和姐姐擠在同一座轎子裡,狹小的座位甚至難以擠下兩個屁··股。

  小轎子的窗外傳來碎散的吹吹打打,轎子兩邊各有一個男子騎著駑馬堵住兩個窗,生怕轎子中的女子跳出窗去。

  姐姐艱難地動了動,自己向外退了退,又把阿么往裡面推了推。

  “姐,我怕……咱們這是要去哪啊……”阿么緊緊拽著姐姐,想從姐姐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姐姐比阿么大上兩歲,懂得也比阿么多,“蓋著紅蓋頭看不見。”

  “那不是回家的路都看不見了?!”

  阿么急得要將腦袋從轎子裡伸出去,想看一眼家的方向,卻被姐姐拉了回來:“別看了,以後去了夫家才是家,這都是命。”

  “那我們自己家呢?!”阿么急得掀開頭上戴著的破舊紅布,不理解也不願理解,“我們不回去了嗎?”

  姐姐只是低著頭,紅布遮蓋住她帶著恐懼的面容,她不能慌,姐姐輕輕抓住阿么的手:“沒事,以後會有新家的。”

  阿么仍舊不理解,她不明白為何要跟著兩個從未見過的男子進這轎子裡,也不明白為何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喜氣的笑容,好似在做什麼天大的好事:“我不要!我要回原來的家!”

  姐姐一把將要從狹窄的窗口爬出去的妹妹抓住,不能讓外面的男人看見,不然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你快回來!這都是命你懂嗎!這都是命!”

  阿么被姐姐拽回來時仍舊不明白,昨日才見爹孃手中拿著一包碎銀子,以為今日能從哥哥手中漏下些好吃的吃上幾口,沒成想今早還沒去割豬草便被娘一把拉回來,只絮絮叨叨說了幾聲這是去過好日子,你以後不會怪我,隨後連衣裳也沒換,便將一塊紅布搭在了她臉上。

  阿么在茫然間聽見左鄰右舍的稚童在街上奔跑,嘴裡大喊出閣嘍!出閣嘍!二十二出閣的老姑娘,二十歲再不出閣也成老姑娘嘍!

  稚童手裡拿著穿紅喜服男子給的糖塊在嘴裡含著,喜笑顏開,在周圍一圈一圈地奔跑歡叫。

  阿么隱隱有些明白髮生了什麼,心裡卻始終不願相信,從紅布未擋住的縫隙向下看,便看見無數孩子朝紅佈下好奇地偷看。

  前路未知,原路不可回。

  轎子晃晃蕩蕩走了半天,坐得阿么是渾身痠痛,難受至極。

  等轎子總算落地時,一隻手猛地掀開轎子:“出來吧。”

  阿么聽見姐姐深吸一口氣,拉著阿么緩緩站起身,阿么雙手緊緊抓著姐姐,絲毫不敢鬆開。

  在眼前一片血紅之下,阿么被迫和姐姐分開,被單獨塞進房間中。

  她害怕地雙手緊緊抓住藏在衣裳裡割豬草的刀,一刻也不敢鬆開。

  很快,屋內傳來響動,阿么攥著刀的右手猛地收緊,手上青筋凸起,指骨關節因為用力甚至都有些發白。

  屋內來人很快靠近阿么,伸出一隻皮包骨的手,想將臉上的蓋頭掀開,阿么猛地一抬手,她雖瘦,卻常年勞作十分有把子力氣,若真發起瘋來,還真是不好制服。

  “啊啊啊!”屋內傳來男子淒厲的慘叫聲,阿么那一刀將男子的胳膊劃傷了一道極深的口子,男子當即躺倒在地,渾身抽搐起來。

  阿么也被這變故嚇了一跳,她不敢靠近男子,繞過男子便想朝門外跑去。

  但還沒等跑出幾步,便被門口的高瘦男子擋住:“怎麼了!”

  那男子手中還死死抓著姐姐的頭髮,阿么雙眼泛紅,再度舉起豬草刀便朝男子的胳膊上砍去,男子顯然沒想到這溫馴的物種竟然還有沒被馴化烈性的,猛地一躲,但手卻沒有鬆開。

  那男子顯然練過些功夫,一腳便將阿么踢開,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仍在慘叫的瘦小男子:“這女人就是要打知道嗎!不打不溫順!”

  說完,便一掌扇在姐姐臉上,阿么慘叫一聲,忍著腹部的劇痛再度拿起刀就朝男子揮過去,男子顯然沒想到阿么還有能力反抗,眼中也不免露出一絲恐懼,只不過他並不會承認,而是將姐姐一把扔下,擋住阿么的刀:“管好你的媳婦!”

  隨後啐了一口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兩個晦氣,便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姐姐相較起阿么的身體要更加瘦弱,她與阿么不同,阿么即便父母打罵呵斥,也從不將從哥哥碗裡搶來的細糧吐出,即便被打得昏過去,也要等嚥下去了再昏過去。

  她不明白,全家下地也不見她少一份,割豬草做飯也是她的活兒,甚至上山砍柴也是她,為何到頭來連口飯都吃不上,甚至比不上別家的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