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32章

 純元瓷協作為江西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百來十個瓷協裡公認的權威,想加入其中,難度不亞於成為中國作協的一位名譽會員。這幾年廖亦凡提交過好幾次申請,都沒得到通過。

 “你才回來三個月就……徐清,我真羨慕你呀。”他是真的羨慕,“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提攜老同學。”

 他每天都會上純元瓷協的論壇,自然比她更早獲悉最新動態。只他不知道,徐清的加入佔盡天時利地人和,更有說

不清的利益瓜葛,若非程逾白力推百採改革,朱榮也不會憑私心行事。

 她沒作解釋,順著他的話說:“入會半年有推薦權,下一次申請時,我給你寫介紹信。”

 “真的?”廖亦凡臉上的喜悅難以掩飾。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他忙調整心情,又道一句:“那我、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徐清。”

 看得出這句是真心話,徐清說:“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正好借他的手機看元惜時的選票結果——中立,也就是不贊成也不反對,“四世堂這次的百年文創主題是什麼?”

 “這個我不清楚,回頭你問問顧言,或許她知道。”

 徐清微感詫異,廖亦凡解釋:“你還不知道吧?顧言這次出差,就是去四世堂杭州本部活躍去了。我杭州的朋友告訴我,在四世堂活動現場看到了她。值得她這麼大老遠跑一趟,估計這次四世堂的訂單量不小。”

 先不說四世堂在圈內的地位如何,單憑“百年創世”四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底蘊重,份量重,影響重,但凡洛文文有競爭機會,誰要拿下四世堂,恐怕就是今年總監的不二人選。

 加上有四世堂背書,今後在業內肯定左右通吃,前途無量。這就難怪顧言去杭州出差,卻沒有透露一點口風了。

 一塊這麼大的蛋糕,誰不想吃?

 廖亦凡離開後,夏陽在徐清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收拾了電腦,末了還說:“沒見過一個男的有這麼多彎彎腸子。他特地跑這一趟,就光給我送電腦和跟你說恭喜嗎?老大,你可千萬別跟江意那個傻子一樣,被男色耽誤了!”

 徐清難免好奇:“你為什麼對他有敵意?”

 “他是二組的組長!是我們的對手!”

 徐清不聽官話,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江意?”

 “我腦子有病喜歡她?!”夏陽活像只燙腳的螞蚱,“我只是覺得二組組長不像好人,老大,你千萬留個心眼,別什麼都聽他說,洛文文一二三組都是競爭關係,前三組組長究竟是被誰逼瘋的誰也不知道,在職場生存別的都不重要,把單子拿在手上才最踏實。”

 他到底經歷過創業失敗,比同齡人要多幾隻心眼子。看著不靠譜,心裡倒有一杆秤。徐清說:“我知道了。”

 夏陽離開之後,徐稚柳才出現。他從堆滿石料和坯具的架子後緩步踱了出來,忽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徐清趕緊上前扶起他:“你怎麼了?”一看他疲色盡顯,眼孔發青,心下更急,“你剛才去哪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徐稚柳握拳抵在唇邊,輕聲咳嗽:“老毛病了。”

 約是離開春夏碗太久,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精氣散盡,虛浮無力。偶爾還會消失、閃現,過一陣再恢復如常。

 他衝她擺擺手:“我沒事,別擔心。”

 她怎會不擔心?徐清表情凝重地盯著他:“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不我去一瓢飲把碗買下來?”

 徐稚柳搖搖頭。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伴隨著程逾白對春夏碗的修復在一點點流失。那些消失、閃現,甚至看到過去的現象,應該都因修復而生。

 或許在春夏碗修復如初的那一天,他會離開人世。

 一想到他終將與漫漫長夜孤獨相伴,他就激起一股衝動,恨不能將春夏碗碎成齏粉,哪怕那是以他肉身燒鑄留存於當世的最後一件作品,也無法抵消他對死亡的恐懼,所以在今早察覺身體不適後,他找藉口支走徐清,一個人回到一瓢飲。

 只要摔碎春夏碗,程逾白就無法再修復下去,他的身體也就不會再損耗,可以一直留在明亮的人世。可當他凝視工作臺上只有半片的春夏碗時,雙腿忽然像灌鉛了一般沉重。

 他很清楚這一步邁出去意味著什麼——一旦摔碎春夏碗,就再也看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