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作品

第108章

 “我以為你要說,你會養我。”

 “也不是沒想過,在你一次次和我作對的時候,我多想給你拴在一瓢飲當祖宗供著,只怕到時候你鬧起來掀了我屋頂,思來想去還是由你去吧。”程逾白瞭解她,他們都不是安於現狀的人。

 她的野心,她的精神,她的願景。

 無一不耀眼。

 這樣一個女孩,是拴不住的。

 徐清轉過頭,與程逾白靜靜對視。她能感受到程逾白對她的包容,他不限制她的自由,也願意放手,他真心實意盼著她高飛,也甘於成為後背。

 “你怎麼這麼好呢。”

 “你才發現呀。”

 她踩在他腳面上,微微踮起腳,觸碰他利索的短髮。一整個冬天過去了,他仍是寸長

的短髮,又硬又尖,沒有一點妥協,可他的眼神那麼沉靜,又那麼深情。

 徐清不由自主地捧住他的臉,低聲說:“我早發現了,只不過那時候不肯服軟而已。”

 他們的甜蜜,似乎總是與苦楚相伴。也許世間只有他們的愛情,獨立孤僻,在火中焚燒,在水中寂滅。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程逾白先低下頭,碰到她的嘴唇:“你要是會服軟,就不是你了。”

 “你也不會服軟。”

 “所以我是程逾白,你是徐清,我們沒必要和其他人一樣。”

 他的唇貼住她的,她順勢含住,淺嘗輒止,又說:“你為什麼總是把人看得這麼明白?”

 “先不說我做的就是這門生意,再一個,要是連你在想什麼我都不知道,這十年就白過了。”

 這一定不是容易的過程,徐清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度過的,只是程逾白說,我們不要強調苦難,一定要向前看,她很堅信他們一定會有將來。

 就像他櫥櫃裡那些泛黃的舊物件。

 “你為什麼留著我以前做的東西?”

 程逾白就知道她憋不住,總有一天會問。那晚借酒裝瘋把她留下來,看她四處找被子打開那間櫥櫃時,他就問自己要不要賭一把,幸而他賭贏了。

 “徐清,我從見你第一面就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工業設計,傳統手作,現代陶瓷,傳統陶瓷,本地皇族,景漂,橫在我們之間的壁壘還少嗎?那時候沒有人會相信我辛苦,相信我的努力與付出,他們看到程家的光鮮,看不到它的沒落,看到我年紀輕輕就躋身大師瓷圈子,看不到我過去十幾年的生活。我說我也在泥濘裡,沒有人會相信,既然如此就不要說了吧?我不願意說什麼,不理解的聲音永遠不會理解,我奉行老師說的那句話,我沒有必要為其他人的人生負責,我只需要為程逾白的人生負責。很遺憾,遇見你很長一段時間,我能做到的僅限於此。但我必須承認,我很欣賞你,被你吸引是一種不自知的行為,我擅長忍受,不習慣辯白,我可以等待,但承受不起屈辱,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一個驕傲又矛盾的混蛋,我很愛你,但我能做的太有限了,收藏你的舊物,是我留給自己唯一的退路。”

 他說過,他永遠不會懷疑自己的信仰,不為錯誤的選擇自怨自艾,多年以來他一直朝前看。

 他不回頭,所以他沒有退路。而她的存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湧到喉頭的思念與不甘,是唯一的退路。

 徐清忍不住想哭:“既然篤定和我不是一路人,為什麼還……”

 “為什麼還想著你?”程逾白低笑,“我要是能控制就好了。不知道為什麼,遇到你,就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控制不住理智的天平,他明明知道他們的心靈都堅硬易碎,可他還是控制不住想要打碎,再親手補起。

 “說實話,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十年了,我會只愛一個女人,把所有耐心都給她,並且看起來我還有一輩子的耐心,想陪她一起往下走。”

 “你第一次和我說這些。”她退開一點,再次捧住他的臉,“謝謝你,一白。”

 “你叫我什麼?”

 “一白。”

 程逾白少見她如此溫存,心中升起苦盡甘來的快意,“以後我是不能再聽他們胡亂叫你清妹了,想想就肝疼,誰要再這麼叫你,我就錘死他。”

 他大手將她摟緊,欺身壓她在護欄上。

 不遠處江水滔滔,浮雲翳日,他們在冷風中接吻,便是那一眼看不到的將來,於此時此刻而言,俱都成饋贈。

 徐清輕聲說,程逾白,今後我會對你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