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 以頭撞天

  放在一個月以前,她恐怕會被自己給嚇死,現在她倒是像解放了,看著對方難看的臉色,心情暢快得很。

  然而那個護士第二天時,用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將她打入了谷底。

  “你還高興呢?”那護士的語氣和小學時的女老師一樣,盯著她,笑著說:“你那個死去的老公被查出來和博物館失竊有關了,想偷東西沒成,黑吃黑才死了的,他們還沒抓著犯事的人呢。”

  那天鄧倚蘭什麼也沒吃下去,晚上卻起來吐了兩次。

  入院不到一個星期,她就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得精神病了。有一個病人整天唸叨著“他們聽得見我說話”、“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睛”;他們說他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可是鄧倚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第五天的時候,出院已經變成了一個渺茫的希望。外面的世界退化成了一個夢,想起來就覺得十分遙遠。只需要幾天的工夫,她在外面生活過的三十幾年就模糊了,好像一團灰,被風一點一點吹散了。

  她變得很少說話了,總是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出神。好像什麼也沒想,又總是想得很累。

  這天吃午飯的時候,她與其他病情較輕的病人一樣,坐在飯堂裡。她正望著自己的托盤發呆,有一個人走來在對面坐下了。

  是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叔。

  據說他在這家病院很久了,總是不說話,也沒有暴力傾向,到點就吃藥吃飯睡覺,久而久之,醫院上下都對他視如不見,把他當成了這醫院裡的桌子、椅子,好像他早已成了這醫院背景板的一部分。

  “張……張叔?”她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記對了。

  “我不姓張。”這是鄧倚蘭第一次聽見他說話,帶著濃重的奇怪口音,說不上來是哪裡人。

  “啊,對不——”

  “他們管我叫張叔,是因為我本名中有個音節和張近似。”他低下頭,舀了一勺粥,看著它卻不吃。

  “那你的本名是……?”

  半晌,張叔吐出來一串長長的、音節奇異的聲音,不像鄧倚蘭聽說過的任何一種語言。這裡不愧是精神病院,太多妄想症了。

  “我昨天聽見你和那個護工說話了。”

  鄧倚蘭“噢”了一聲。她沒有聯繫外界的手段,有什麼話都只能和護工說;她把櫃角上的血跡說了一遍又一遍,請他們去替她聯繫跟蹤,但似乎沒人肯多理會她。精神病人把油漆看錯成了血,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那怎麼了?”

  “你問了很多,問她為什麼沒有人去追查血跡,還有……”

  張叔將碗推開,雙手交握,抬起了頭。他的眼皮都松馳下來了,垂得遮住了一半眼睛;然而在這一刻從他眼裡突然聚集起的精光,把鄧倚蘭暗暗驚了一跳。“還有,為什麼沒有人管十二界是什麼。”

  “十二界”,這個詞讓她的心臟咚咚跳了起來。那一瞬間,過去的、有漢均存在的生活,又像幽魂一樣浮了起來;從那一團還沒被風吹散的死灰裡,好像快要跳起火星一樣的東西了。

  “我知道你不是進化者,”張叔說,“你是從哪裡聽說十二界的?”

  鄧倚蘭腦海中有什麼一閃,往前傾過了身子。“進化者?什麼進化者?”

  “你先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