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 敲門聲


  她難道還缺糧食嗎?

  在那扇鐵門“當”地一聲撞上時,林三酒腦海中正好浮起了這個念頭。

  那男人要麼是在存亡線上掙扎太久了,要麼是才剛剛進入末日,竟會覺得食物水源對他人肯定也同樣是個大難題。都不說餘淵自己就能編寫無數糧食了,光是禮包給她預備的,就夠她吃到傳送——當然,她也不會束手無策地坐到那個時候。

  “監牢期結束,”門一關上,半空中就響起一個女聲,以輕快可愛的口氣宣佈道。看來那個男人帶著【畫地為牢】一離開,效果自然也就消失了。

  林三酒鬆了口氣,反而更覺好笑起來。有【畫地為牢】在她還頭疼,沒有了她難道會怕一個空房間?簡直是絕好一個調查情況的機會嘛。

  地上的餘淵恰好在這個時候,稍稍抽動了一下肩膀。她趕緊走到他面前蹲下去,問道:“你沒事吧?我們現在暫時應該安全了。”

  “……為什麼我老是不得不從頭修復身體呢?”餘淵動了動,以手撐地,慢慢爬了起來,身體仍舊有些僵硬。“在沒有數據流管庫作為基地的時候,這樣是很耗費我能量的。”

  “我接下來會多保護你,”林三酒安慰道。

  “……謝謝。”

  身為數據體,餘淵好像也接受了現實,抬起一張滿是刺青墨跡的臉答道。隨即他轉開頭,目光落在林三酒身後,說:“你對我的保護,現在就得開始了。”

  林三酒一怔,急忙一回頭,騰地跳了起來。

  ……看來那個男人沒有她想的那麼託大。

  剛才明明什麼都沒有的房間裡,不知何時浮起了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巨大文字,擁擠地立在房間另一側的牆壁前。

  這些文字與林三酒所認識的漢字很像,看著卻遠遠比那些漢字親戚更兇厲,更殘暴:「飢」、「餓」二字通身泛著酸綠慘黃,彷彿是由空心茅草搭成的一樣,看著既空虛又脆弱,偏偏筆畫中卻帶著能扎透人的尖銳;只掃上一眼,林三酒就察覺到了猛然胃裡竄上來的一根利刺,在食管裡化成了酸水。

  難以忍受、頭昏眼花的飢餓感突如其來,她連一眼也沒再多看,從卡片庫中抓起一包磅蛋糕,張口就狠狠咬了下去——她的牙咬在塑料袋上,一刻也沒停,“哧拉”一聲撕碎袋子,連著一點塑料碎片,就大口大口地將蛋糕吞下了喉管。滑入胃袋裡的食物,就好像滑入了黑洞裡一樣,轉瞬就被飢火燒盡了;唯有不斷地往下嚥食物,她才能稍稍保持一點理智。

  一邊瘋狂地吃,林三酒一邊抬眼掃了一圈,發現「飢」「餓」還不是唯二的文字。

  在層層疊疊的「飢」、「餓」文字中,還夾雜了不知多少個出奇龐大的「蝗」字。

  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噁心的文字。

  形成「蝗」的筆畫如同層層蟲翼,包著一層黃褐泛黑的膜,彼此曲疊摩擦著,在屋中沙沙作響。目光上移,就會發現天花板下是一片觸鬚,在文字群上方搖搖擺擺;稍微落下一些,就是遠遠近近、毫無感情的黑色圓眼。

  每一個夾雜在「飢」和「餓」中的「蝗」字,都泛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光滑感,立在長長的、蟲腿一樣的筆畫上,看久一點,甚至能察覺到那些蟲腿上的根根鬚毛——不,不對。

  不是因為她看得太久了,是因為這些文字,都在漸漸變成現實,變成無數只同樣形態、巴掌大的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