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1 櫻水岸的決定


  接下來的幾天,喬元寺覺得自己像是在恍恍惚惚地發一場長夢。

  說是夢吧,幾天中都發生了哪些事,她能記得清清楚楚;說那不是夢,她卻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在原處了”——她的自我,似乎被人從軀殼裡抽離出去了大半,那個擁有她的身體的人,不是喬元寺了。

  不,不對,這麼說就像有一個外人佔據了她的身體;更準確來說,是在喬元寺的面部變形之前,她的自我就先一步開始變形了。

  在她發現看不懂自己的課案那一晚,喬元寺幾乎沒法用語言形容她當時的感覺。鄰居可以變成怪物,世界可以迎來末日,但她倘若沒有了智識,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該如何活下去了。建立了三十三年人生的基礎,忽然一下子全部崩塌碎裂;她將臉埋進胳膊裡無聲地哭了不知多長時間,才終於被櫻水岸勸得放下講義、上床休息去了,入睡前,心中還隱約存了一份“或許睡一覺就好了”的希望。

  第二天起床後,她完全不難受了。

  櫻水岸似乎一夜沒睡。他一聽見喬元寺的腳步聲,就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目光跟隨著她在屋裡轉了一圈。

  在她即將進廚房準備早餐時,櫻水岸把她叫住了,將她的教材在餐桌上攤開,問道:“看得懂嗎?”

  喬元寺注視了一會兒那頁紙。“每個字我都認識……排在一起的意思就好難懂啊,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

  “那麼就慢一點看,一句話一句話地看。”

  喬元寺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重新埋下頭。她逼自己慢慢看了好幾分鐘,才勉強理解了一兩句話;這點進展反而讓她煩躁起來了,一推桌子站起來說:“看這東西有什麼用?我餓了,我不想看了。”

  櫻水岸沒說話。他坐在餐桌另一頭,看著她進了廚房,看著她做好了一人份的早飯;直到她慢慢悠悠吃完以後,他才再次開了口。m..Com

  “你臉上的紅痕減輕了。”他神色很平靜地說。

  “哦,”喬元寺被提醒了臉上還有紅痕,摸了一下,才說:“我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過兩天就應該徹底消了。”

  “你還是覺得自己不會變形?”

  “不會,”喬元寺一揮手,覺得這個說法真是太荒謬了:“我好好一個大活人,臉突然變形了,憑什麼呀?有什麼科學道理能解釋,沒有的嘛,所以不可能的事。”

  櫻水岸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聽見了什麼令人難以忍受的蠢話,盯著她眉頭都皺了起來。“……什麼?”

  很難解釋為什麼,但喬元寺一下子就像被踩了腳,渾身的刺都立了起來,做好了防衛的準備。“什麼什麼,”她懷著警惕盯著他,挑戰似的說:“那些變形啊,世界末日啊,也只有你一個人在說吧?早間新聞報了?報紙上登了?我怎麼沒看見?”

  櫻水岸抹了一下臉,彷彿不太能相信眼下情況。“你自己親眼見過的事實,你已經忘了?”

  “我看見的東西肯定有解釋,”喬元寺說,“我徒步野營那麼久,開車又累了,看錯了也有可能。而且退一萬步說,變形了又怎麼樣?我不還是照樣吃飯睡覺過日子?變怪物了,學校也會照樣給我發工資。你別再說這個了,說得我心煩,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