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尾俱全 作品

1563 獨自一人的喬元寺

  等她將所有人的作業都看過一遍之後發現,這堂課上只有一個正常人。

  那是一個模樣平凡的男生,她以前幾乎沒有多注意過他,因為他總是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低頭坐著——大概因為他不太起眼,所以其他變形人似乎至今都沒發現他不是變形人一員。

  喬元寺將他寫的作業看了好幾遍,不知道該不該主動找他說點什麼。可惜,她現在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了……她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最終決定先觀察一下情況。

  幸虧她加了小心,因為她很快就發現,那個男生看不出來周圍人的面部變化,不是演技超群,而是真的看不出來——有一次,他對小組討論裡的同學說了句“你吃口香糖呢嗎,給我一片吧”;而喬元寺盯著那個下半張臉是上半張臉的倒影的人看了幾秒,壓根沒找著他的嘴在哪兒。

  等那人說了一聲“是啊”,果真從包裡拿出口香糖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了:在那男生眼裡,這個變形人不僅是有嘴的,那嘴還在嚼東西。

  兩個星期之後,那男生在課堂上變形了。

  同樣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好幾次,似乎相比“看得出來變形”的正常人來說,“看不出來”的正常人比例更大——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喬元寺難以避免地消沉了幾天。

  作為少數中的少數,他們必須得裝作看不出來變形的樣子,才能保證其他變形人不對自己動手;可是在保證了這一點的同時,他們也將找到同路人的可能性給推遠了。

  這種情況下,假如學校裡還有能察覺到情況的正常人,他敢來接觸喬元寺嗎?自然是不敢的。

  當然,或許她本來也不應該去接觸他人。

  在櫻——在她開學之前,她也同意,自己這種特殊狀況,還是儘量離群索居、避人耳目的好;她身邊的正常人越多,就越危險。道理喬元寺都懂,她只是沒想到,獨自在變形人中沉默著,竟然會是這麼難熬的事。

  說起來……離開學過去多久了?好像已經有一個月了吧?

  她表面上一切如常,上課備課開會說話,誰也瞧不出異樣,但她的腦海深處,似乎總有一點兒恍恍惚惚。她的時間已經停止在了開學前的那一天,所以每當她看見報紙日期又增加了一日,她總暗自懷疑是報社出了錯。

  別人數日期是在往前走,她數日期是在倒計時:還有十二個月零一個星期,還有十二個月零六天,還有十二個月零五天……清零那天會怎麼樣,她不知道。

  喬元寺後來不太敢回憶這一段時間;每次一想起來,她總是會被一個近乎恐怖的想法籠罩住,連呼吸都會變得困難——是不是因為她在這段時間裡太過心神不屬,露出了馬腳,才導致了以後那一系列變故?

  那一天,她和平時一樣沒什麼事情做,看書也看不下去,便獨自坐在辦公室裡看窗外的風景。

  從一兩個星期之前,喬元寺就發現自己天天清閒得令人心慌:她的課上連一個正常人都不剩了,沒有人能聽得懂她備的課,她也看不懂學生交上來的作業。她上課時只好讓學生小組討論、互相點評,這樣一來,她就少了一多半的工作。

  其他的課上,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喬元寺一邊想,一邊慢慢往窗臺水盒裡添水。曼妙把她當成移動食堂了,每天不定點都至少會出現一兩次,露臉時往往是一副餓鬼相——她和曼妙在生命上被聯繫在了一起,所以她總能微妙地看出小鳥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