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5 無題

  “明天,”她聽著自己低低的、喃喃的聲音,像嗚咽一樣說:“明天,你走……然後再也別回來……”

  櫻水岸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近似痛苦的啞啞氣息。

  暗紅色波斯地毯上的毛豐厚細密,一叢叢紮在後背上,承載托起、壓塌陷落,像是一叢叢此起彼伏的波浪,喬元寺像小舟似的,只能無法自制地搖擺於其上。昏黃的檯燈光裹卷著細小灰塵,隨著呼吸波盪、流轉,將一切都籠上了老電影般的愁容。顏色拉長融合了,客廳裡伸縮變換著形狀,最終變成了層層綿綿、無邊無際的白光,照進了她的腦海裡。

  喘息著,喬元寺坐起身,伸手去夠那杯已經涼了大半的茶。她渴得厲害,一口氣喝下去了半杯;窗外的蟬最後悠悠地叫了一聲,便再沒有聲息了。她側耳聽著,無聲地笑了一笑。

  櫻水岸確實瘦了很多,後背上脊骨肌肉與傷疤都在昏黃燈光下清清楚楚。即使裸著上身,他還是似乎難以散去熱意,走近餐桌邊打開了窗戶;探頭看了看,他回過頭問道:“怎麼,現在已經有蟲子了嗎?”

  是看到窗外的殺蟲劑了嗎?喬元寺點了點頭,又舉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本筆記本一直攤在桌面上,她還沒有去收,她也沒覺得有什麼收起來的必要。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抓住了櫻水岸的目光,他彎下腰,看了一會兒。

  喬元寺倚在沙發扶手上,等著他抬頭。

  “將鳥食盒放在窗戶沿上,”

  在櫻水岸仍然低著頭、一聲也不出地讀那筆記本的時候,她按耐不住,啞啞地開了口。那是她在五個月前寫下來的內容,她當然記得。“既然你當初決定走,你就不應該再回來的……我好不容易習慣了。”

  櫻水岸終於慢慢地,像是被下了蠱一樣,抬起了頭。

  他皮膚白皙得不近人間煙火氣,因此當他眼角處終於浮出了兩點嫣紅時,就像是血滴進了大雪中,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漸漸洇開。喬元寺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她不得不捂住嘴巴,按下隆起的面頰,將笑聲捂回進嘴裡去。

  “你……你已經,”櫻水岸望著她,聲音發顫,連吐出字句都有困難了。在他眼角化妝似的血色嫣紅裡,逐漸閃爍起了一點水光。“完全變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