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6 第二次

  不,其實哪怕只是一頓飯的工夫,她也沒法裝那麼久而不露餡。

  所以喬元寺特地抽出一天時間,準備好筆記本和筆,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啊,我那個時候才剛剛受感染,如果不趕緊把那些心情、想法和注意事項記下來的話,我怕過一陣子會忘掉。就算只是忘掉細節也不好辦啊,因為現在你再讓我模仿著說,我也說不出來那些話了。”

  喬元寺倚在沙發扶手上,笑聲在胸膛裡像一連串一連串水泡似的、“咕嘟嘟”地湧上來,她不得不使勁忍住,才能繼續說話。

  “說起來,你只能怪自己吧。”她歪著頭,滿足地嘆了口氣,說:“你不回來的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櫻水岸雙手撐在桌面上,仍舊維持著同一個姿態,直直地看著她。他的面色逐漸變得更白了,彷彿是雪霧落下後積成了他的皮膚,襯得眼角的嫣紅愈發令人心顫。

  他想說點什麼,嘴唇微微張開時,似乎又忘了。他抬起手,顫抖的指尖慢慢摸了一遍自己的眼角,鼻尖,面頰和下唇,好像想通過手指觸覺,找到那些血紅痕跡。

  “你不回來的話,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到時候就走了,我也不會去找你。誰叫你要回來?你回來,很可能就會發現我的不對勁……是你自己威脅我的啊,你說如果我變了,那你就要殺了我。”喬元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卻是不減笑意的:“連這個方法都是你告訴我的呢。我為了自保,你也能理解的吧?”

  頓了頓,她玩著自己一綹頭髮,笑著說:“以後不用再流浪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啊。再說……你又不吃虧。”

  她這一句話才剛剛落下,就覺得眼前一花——客廳天花板上的吊燈被撞碎了,細碎的玻璃片像冰晶一樣被裹進風暴裡,隨著那人影一起打在她的身上。

  喬元寺的頭被“咚”地一下撞上了沙發,鐵鉗般的手指牢牢箍死了她的喉嚨;幾個眨眼間她氣管中流淌的氧氣就被切斷了,血管在絕望中逐漸擴張,仍然得不到一絲絲的供養——她掙扎著試圖推了幾下,櫻水岸的手紋絲不動。

  他此刻做的事情,就好像是憤怒之下想要殺她一樣,可是他靜默得沒有一絲殺氣。

  “你、你想殺我嗎,”她這句破碎不成形的話,斷斷續續得很難聽清楚,“你、你接下來……一個人……我想留下來,陪你……”

  櫻水岸還是聽清楚了。他的手指的力量沉沉地在她氣管上壓了數秒,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正在一點點地鬆弛。

  他低下頭,黑髮凌亂地垂落下來,和他的氣息一起,像是一幕簾席似的將她籠住了,從世界之外切分了出去。血紅正在慢慢流出他的眼角,讓他看上去好像正在無意識地哭。

  “這句話,也是你寫在筆記本上的吧。”

  的確是。

  在受到感染之後,哪怕什麼努力也不做,也有24小時的時間段,思想上是暫時還不會發生太大改變的。喬元寺當然要考慮,在他發現自己感染了之後會怎麼樣,自己——或者說,幾天之前的自己會說些什麼話,才能讓櫻水岸放過她一命。

  “無所謂,我不在乎你現在說的話,是不是全部都是預先寫好的臺詞。”他仍然像是一場醞釀中的風暴似的壓在她的身上,只需要重新加一點力氣,她的喉管就會碎掉。但是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