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3 後屋


  世界上恐怕沒有任何女性,在那老闆抬頭說了一句“你可以去後屋等”時,會真走進幽暗小商超深處的房間。

  謝風當然沒有動。她仍舊站在大門口,外面就是青灰色的馬路,真有什麼問題,只需要往外跨一步,她就可以順著馬路飛奔出去。她擦了一下汗,笑著說:“不了,謝謝,我就在這兒等吧,好像快下雨了,太悶熱了。他還要多久才到?”

  這老闆原來並不是蛇頭,商超只是蛇頭用來聯繫見面的一箇中間站——這老闆似乎也不太清楚“買票”的真正含義,不過想來蛇頭會付他一點辛苦費,換他的配合與不深究。

  那老闆好像也不在乎謝風站在哪等,撈起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喂,有人找你買票呀……”他一邊說,眼睛一邊還盯著電腦上的紙牌遊戲,“是啊,一個女的,她說介紹她來的人叫陳青青。你幾時到?好好,知道了。”

  謝風兩隻耳朵豎得高高的。

  那老闆掛了電話,將手機往桌上一扔,說:“大概十分鐘吧。”

  謝風看了看那部手機。

  它的型號老舊,通電話時還會漏音;剛才在老闆打電話時,雖然她聽得不是很分明,卻還是隱約聽見電話那頭的人操著一口帝國口音。

  僅僅是帝國口音本身,還不能說明他就肯定是官方的人,畢竟思平帝國有幾個億人口,自然三教九流做什麼的都有——更何況,做蛇頭的人,肯定要有關係門路才能做這一行;自從淚城被雙手獻給思平帝國之後,最有關係、最多門路的,當然就是帝國人了。

  謝風也承認,她之所以聽見了帝國口音還會冒險留下來,實在是逃跑的誘惑太大了。

  “……他是帝國人,怎麼來這裡做生意啊?”她裝作不經意地試探了一句。

  “哪裡有錢找,便去哪裡囉。”老闆是本地人無疑,但似乎對帝國人沒有什麼想法。

  “你們做這一行多久啦?”

  老闆仍然在打牌,過了幾秒才說:“嗯?我這家店都十幾年了。”

  “不,我是說他……”

  “哦,我哪裡知道那麼清楚,”老闆不大在乎地說,“半年一年吧。”

  謝風沒話說了,只能在低氣壓的悶熱中沉默地等著,眼睛不住掃視著街頭巷尾——只要有任何一點不太正常的動靜,她就會拔腿就跑。商超位於又窄又彎曲的老街巷中,所以立了一些交通廣角鏡,商超門口不遠就有一塊;從那鏡子裡,她能看見的範圍不小。

  外面天空中漸漸綴上了一團團灰色雲層,看起來又有一場夏雨。空氣又黏又溼又熱,憋悶地敷在皮膚上,彷彿伸手就能將黏厚空氣給揭下來一層似的,她倒渴望能快點下雨了。

  “像你這種單身一個出國打工的倒是很少哦,”那老闆打了一會兒紙牌,冷不丁地說:“一般都是情侶啊,小姐妹啊,一起走的,有個伴。”

  “很多人都要走嗎?”謝風立刻問道。

  “最近幾個月不少,”那老闆答道,“找到我這裡的就有十幾個,好多女的都不願意待了。咳,其實要我說,根本沒那麼嚴重,上頭誰當官我們還不是一樣過日子,有什麼好怕?”

  “可是,大學和公司都已經開始減配招收名額了。”謝風忍不住小聲說道。這只是第一步,誰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