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164,威靈頓

  以巴薩諾公爵為首的代表團成員們連忙又站了起來,一起恭迎首相的到來。

  就身材來說,公爵並不算特別高大,但是瘦削的身軀以及嚴肅的面孔,仍舊給他賦予了一種凝重而又威嚴的氣質,這種氣質不是裝腔作勢的政治家們能夠演出來的,只有真正見過那些屍山血海並且從中摘取過勝利桂冠的統帥才有資格擁有。

  不過巴薩諾公爵當年追隨了拿破崙皇帝多年,當然不會怯場。

  “首相閣下,我十分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撥冗來接見我們。”他微微躬身,然後不卑不亢地向首相致敬。

  “公爵閣下,對您我早聞其名,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打交道。”首相併沒有表現出傲慢或者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反倒是走到了公爵的面前,然後向他伸出了自己手,“恭喜您重返政壇。”

  威靈頓公爵是用流利的法語回覆他的,不過這也並不奇怪,公爵在早年的時候,曾經在法國安傑爾軍校短暫留學過,而且他一向對法國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敵意。

  既然首相閣下的態度如此隨和,那巴薩諾公爵自然不會放過機會,他立刻伸出手來,和首相握住了手。

  和巴薩諾公爵握了手之後,威靈頓公爵又向代表團的其他三個成員握手,每次他握手的時候,旁邊的秘書都會跟他提醒這個人的身份,而當他走到地位最低、年紀最輕的亞歷山大面前時,旁邊的秘書小聲地向首相報告了亞歷山大那人盡皆知的“隱藏身份”。

  威靈頓公爵事前就知道代表團的具體成員,所以並沒有顯得非常驚訝,但是他還是對亞歷山大行了注目禮,然後爽快地笑了起來。

  “那個兒子我還沒見到,但到底還是來了一個兒子!”

  公爵的灼灼目光讓亞歷山大臉上發燙。

  作為拿破崙的私生子,他不可能對威靈頓公爵有什麼好感,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去憎恨這位統帥。

  在同時期的將領們當中,有能力的往往私德不怎麼樣,私德好的往往能力有所欠缺,但是威靈頓公爵卻極好地同時兼具了這兩點,他不喜歡搶掠也不濫殺無辜,更沒有因為部下的傷亡而對敵人進行報復,即使他的敵人們也說不上他有什麼毛病來。

  他最出名的事蹟,是在1815年拿破崙皇帝戰敗被俘之後,面對普魯士人槍斃拿破崙的要求,他堅決予以抵制,即使普魯士人表示願意代勞他也不肯。以至於布呂歇爾被氣得挖苦他,說了“你肯定很感謝拿破崙,因為他讓你們英國人的事業登峰造極”之類的話。

  正因為知道這一切,所以亞歷山大根本沒有辦法去指責威靈頓公爵什麼,為國而戰各為其主,這是天經地義的。

  過去的事情即使再怎麼慘痛,那也已經過去了,為了現在的事業不能不立足於當下,而不是糾結於無意義的仇恨當中。

  在轉瞬之間,亞歷山大就中斷了自己心中的些許感慨,然後懷著小秘書的榮幸和首相大人握了手。

  就是這雙並不粗壯的手,曾經打垮了拿破崙皇帝的好幾位元帥,並且在滑鐵盧扼殺了拿破崙皇帝最後的復辟希望——然而,在此刻,拿破崙皇帝事業的繼承者們,卻彷彿像是朋友一樣握住了這隻手,並且向這隻手的主人致敬。

  命運,真是何等玄幻莫測!

  歐洲國家千百年來就是這樣,前一陣子打生打死,後一陣子就是親密無間,翻雲覆雨莫不如是。

  在握了手之後,威靈頓公爵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眾人坐下,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代表團團長巴薩諾公爵身上。

  “先生,按照貴國的公文來看,您是肩負著和平的使命前來我國的,我們也同樣對您抱有著友好的期待;然而——就在幾天前,我卻從新聞當中,聽到了一些不和諧的雜音,據信是羅馬王在巡遊里爾的時候發表了一些不友好言論,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和國王陛下都需要得到解釋,以便消除我們的疑慮。”

  首相的質問並沒有出乎巴薩諾公爵的預料,事實上就在來之前,他們在排演裡認為這就是繞不開的話題,也準備好了種種回應措辭。

  而威靈頓公爵此刻雖然是在質問,但是他的態度卻相當輕鬆隨和,語氣也並不嚴峻,這已經是他們期待中的最好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