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188,盤問

  眼下正值法俄兩國交惡的時候,俄羅斯帝國因為1830年的動亂,曾經召回了駐法國大使,而且後來因為與波拿巴家族意氣之爭,所以一直都沒有再派回來;而擔任帝國首相的塔列朗親王,作為對等報復,也沒有往俄羅斯派駐正式的大使,兩國就以一種微妙的對峙狀態,維繫著這種斷斷續續的外交關係。

  外交和政治上的是非姑且不論,但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在駐法大使不存在的情況下,參贊大人就是俄羅斯帝國派駐在法國的最高等級的外交官,斷然不是此時無官無職的普希金能比的。

  從小在皇村長大的普希金,見多了包括沙皇在內的大人物,自然也不會害怕一個參贊,但是即使如此,此時身在異國他鄉的他,也不禁為自己居然能夠得到參贊的拜訪而微微感到有些自豪——在巴黎的俄僑,又有幾個能夠得到這樣的殊榮呢?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做任何猶豫,立刻就讓侍者把伯爵帶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位伯爵其貌不揚,不過身穿著一絲不苟的正裝,神態既嚴肅又溫和,一看就是一個成熟老練的外交官。

  “您好,伯爵先生——很高興能夠認識您。”因為兩個人並不認識,所以普希金見到他之後,只是保持了有分寸的禮貌態度,友好地向對方致意。

  “您好,普希金先生。”加曼寧伯爵也以十分謙遜友好的笑容,回敬了普希金,“我也很高興能夠在巴黎見到我國知名的大詩人……”

  兩個人友好握手之後,在沙發上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雖然對方一直掛著公式化的親切友好的笑容,但是普希金卻並不認為,對方的拜訪是來和自己談論詩文的——道理很簡單,如果這位伯爵真的在乎什麼俄羅斯詩人,自己之前來巴黎的時候他怎麼就毫不問津,非要等到現在才來呢?

  很顯然,他是因為自己最近在巴黎社交圈子“走紅”,所以才想起來看看自己而已。

  一想到這裡,普希金本能地就感到了一絲戒懼。

  因為,如果對方只是單純的趨炎附勢,想要看看自己這個“紅人”,倒也無所謂;可是如果他是因為自己和法國宮廷接近,所以打算來刺探消息,那就糟糕了。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出賣情報的(況且就算他想要出賣,他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出賣的,他和艾格隆來往的時候,兩個人都十分默契地從不談論任何政治話題,以免彼此尷尬),但是這位外交官畢竟是個有權有勢的人,如果惹怒了他肯定會惹上什麼麻煩……而且消息傳到彼得堡那邊,那些對自己心懷嫉恨的人,恐怕又會造謠自己背棄國家了……

  一想到這些可能的麻煩事,普希金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正當普希金還在心事重重的時候,加曼寧伯爵率先開口了。“普希金先生,我祝賀您……您最近好像在巴黎大獲成功,贏得了社交界的青睞和稱讚,現在我參加的聚會里,到處都在談論您和您的夫人,您已經成為了我們俄羅斯人的驕傲了。”

  果然!普希金頓時心裡一沉。

  雖然對方的語氣明顯是在褒揚誇獎自己,但是普希金卻感覺事態好像向自己不想看到的方向演變了。

  但即使心裡覺得不妙,眼下他還是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打起精神應付伯爵,“您言重了,我只是靠著一些賣弄小聰明的文字,偶然博得了些許虛名罷了,這不會持久,過陣時間恐怕大家就會把我忘了。”

  “擁有虛名的人很多,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得到法蘭西皇帝陛下的親口嘉許的。”伯爵搖了搖頭,顯然對普希金的自謙不以為然,“事實上,您是他熱情接待過的第一個俄羅斯人……這說明您必然會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伯爵越是誇獎,普希金越是心裡感覺不妙,心情幾乎沉到了谷底。

  很明顯,自己作為俄羅斯人,能夠得到皇帝夫婦如此的殊遇,在外人看來肯定是異乎尋常的。

  他知道在如今這個俄法兩國(準確來說應該是羅曼諾夫家族和波拿巴家族)舊怨未消,又添心恨的背景下,自己的“幸運”,一定會惹起俄羅斯人們的疑心,但是卻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甚至在巴黎就找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