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鴉 作品

第49章 春日遊5

 薛兆這一次反應比平時都快。

 他當即調遣公主府外衛兵入府,長寧公主身側的邑司令見狀,提出用公主府府兵護衛陛下,被薛兆一口否決。

 薛兆冷聲道:“本將軍負責護衛陛下安全,任何人不得阻攔,違者格殺勿論。”

 薛兆直闖,邑司令敢怒不敢言,只好放行。

 薛兆快步走向天子休息的暖閣外,卻看到迎面而來的鄧漪。

 鄧漪說:“陛下在裡面休息,還望薛將軍不要擾了陛下清淨。”

 鄧漪神色鎮定,從容自若,她萬分篤定薛兆不敢亂闖,上一次他亂闖鳳寧宮又被女帝處罰之事還歷歷在目。

 果然,薛兆聞言遲疑,並未擅動,而是命千牛衛遠遠守候。

 他這次學聰明瞭點兒。

 一邊守在那裡,一邊點了幾個可靠親信。

 “你立刻送信去張府。”薛兆指了一人,又指其他幾人,“你們幾個,巡查這四周,看有沒有可疑之人出沒。”

 張府和謝府幾乎同時收到消息。

 謝安韞坐在庭院中一杯杯飲酒,飲得有些醉了,那張風流俊美的臉透著淡淡緋色,唯有一雙眼睛冰冷如初,眼尾猩紅。

 他聽著眼前跪著的下屬稟報——

 “回稟大人,女帝今夜已經飲下了那杯毒酒,雖然只有一口,但足以將她放倒。”那人說:“我們已經派人去附近暗中守著,不會讓人逃出來,就等大人下令,將女帝活捉。”

 陸方站在一側,心底暗驚,袖中的雙手至今都在微微顫抖。

 太冒險了,這是謀逆。

 是連太傅都不知道的謀逆。

 原本郎君認為已脫離掌控,意欲下狠手直接放倒女帝,令其日益纏綿病榻,最後無法治國理政,神不知鬼不覺,天下人也只會以為是女帝身體不好而已。

 但自從知道女帝要來公主府,郎君便不知怎的,突然產生了更為瘋狂、更為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想直接活捉女帝。

 以如今京城掌控的兵力,宮變自然不成,但若營造一個長寧公主殺女帝的局面呢?

 放一把火偽造屍體,誅殺“兇手”長寧,死無對證,再將換出來的女帝永遠囚於府中,如今的小皇帝根基不穩,她就算“死了”又怎麼樣?

 大不了擁立更好控制的新主。

 連謝太傅都不會知道。

 瘋了,真是瘋了。

 陸方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郎君了,他明明應該是那麼冷靜、狠辣、果斷的人,卻自從喜歡上女帝,好像一日比一日瘋,一日比一日喪失理智。

 他不再是夜夜留宿青樓的風流謝郎,不再在風月場上逢場作戲,也不再去見他特意收留的替身慕淑,每夜都只是盯著女帝的畫像出神。

 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正如沒有人知道,他今夜為什麼飲酒。

 明明喜歡的姑娘快到手了,儘管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儘管下了毒、讓她難受了,但他馬上就要得到她了不是嗎?

 那他還為什麼飲酒呢?

 他應該高興不是嗎?

 就算她哭、她鬧、她恨不得想捅死他,她一輩子都不會再笑盈盈地叫他謝卿,那他也不後悔。

 就這樣吧。

 反正她喜歡誰,都獨獨不會喜歡他。

 謝安韞飲完最後一杯酒,閉了閉眼睛,酒意被夜風吹得越發清醒,他冷聲說:“動手吧。”

 ……

 張府。

 男人一手支頰,在案前微微閉目養神,燭火在那張冷漠的容顏上晃動,給高挺的鼻樑拓下一道深深剪影。

 周管家進來,喚了聲“郎主”。

 “什麼事?”

 張瑾睜眸,露出一雙清雋冷漠的眼睛。

 周管家恭聲道:“小郎君消停了十日,方才又跑出去了,出去得太急,還……和府上守衛交了手,看起來頗為急切,想必又是去見那女子。”

 “查出身份沒有?”

 周管家搖頭:“那女子神出鬼沒,上回我們因申超沒能下殺手,還跟丟了,這次她又出現得毫無端倪,頗像有意為之。”

 張瑾不語。

 周管家觀察郎主神色,小心翼翼道:“屬下已經派人去追蹤了,這次派出去的人手極多,只要找到合適的時機,不管那女子是誰,小郎君便是武藝再高強,我們也一定能拿下她。”

 張瑾起身,走到衣架邊,拿起懸掛的玄色外裳,冷淡道:“阿奚性子倔,不服任何人管教,你們強行當著他的面拿人,只會逼急了他。”

 周管家猶疑道:“那……”

 “我親自去。”

 周管家一時噤聲。

 張瑾撣開外裳,披上,整理一番,抬腳便要出去,周管家卻還僵硬地杵在那兒,像還有話沒彙報完,張瑾路過他時朝他淡淡掃了一眼,“說。”

 周管家連忙道:“還、還有……方才薛將軍傳消息來,說懷疑長寧公主府有異動……”

 張瑾皺眉。

 ……

 最後,張瑾還是以弟弟阿奚為重,並未去長寧公主府。

 再大的異動,也無人會往謀逆上思索。

 況且長寧,不過區區宗室罷了,並不入張瑾之眼。

 但入仕十五六載,張瑾於朝中嗅覺何其靈敏,只冷淡吩咐了一句:“去查,今夜南衙府兵和北衙禁軍是否有調度。”

 “是。”

 須臾,張瑾端坐於車駕之中閉目養神,聽到車外傳來低低一聲:“回稟大人,今夜神策軍暗中有調度。”

 神策軍。

 他屈指輕敲,神色冷寂如霜,“趙柱國的人。”

 “是。”

 那便說明,女帝無事。

 甚至可能是女帝設的局。

 “通知薛兆,如有異動,可疑之人直接格殺,直闖暖閣帶走女帝,不得有誤。”

 “是。”

 聽命行事的人來去如風,夜色再次恢復岑寂,刀光映曜,泛著刺骨寒意,風掩車轍之聲,穿過重重街巷,又隨著少年衣袂的上下紛飛。

 姜青姝已經支撐不住了。

 她猛地抬手,揭開小狼面具,那張清麗的臉。

 那張臉施過脂粉,卻被薄汗沖刷掉三分顏色,於月色下,顯露出本來的慘白萎靡。

 張瑜怔了怔,“你……”

 她狀似才發覺異常一般,左手緊緊扣住張瑜小臂,不斷攥緊,弱聲道:“我好像……中毒了……”說著氣息愈弱,就要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