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37 章 第37回










馬車從山崖處往下落了一塊,便撞在了山石上,緊接著一路碰碰撞撞的朝山底下滾去。




趙昱緊緊將李蘅護在懷中,睜大眼睛,在顛簸之中看著眼前的情形。




“抱緊了我。”




他得將馬車破開,否則越撞,馬車就破碎得越厲害,木片之類的東西鋒利得很,倘若被刺中,很有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李蘅窩在他懷中顛得七葷八素的,不用他叮囑,四肢早就本能的盤在他身上了,腦袋埋在他胸膛處。




趙昱低喝了一聲。




李蘅耳朵貼在他胸口處,能察覺他出聲時,胸口的震動,動亂之中莫名心安。




她沒有看清趙昱的動作,只聽到響聲,緊接著眼前一亮——趙昱破開了馬車。




兩人順著山崖往下滾,越接近崖底,地勢越平緩。




趙昱捉住了一顆手臂粗的小樹,將身子定在了原處,另一隻手牢牢抱住了懷中的李蘅。




兩個人終於停下來,這裡離山崖底下也沒有多遠了。




趙昱喘息著,低頭看懷裡的李蘅:“你沒事吧?”




李蘅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蘅?”趙昱心頓時一提,帶著她往上挪了挪,身子撐在小樹上,要查看她的情形。




“我沒事。”李蘅悶




()悶地開口了:“就是有點暈。”




趙昱鬆了一口氣,將她挪上來,坐在自己身旁,轉頭打量她。還好,李蘅臉上身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傷痕。




此刻,他無比的慶幸,幸好他今日上了李蘅的馬車。




要是李蘅一個人掉下來,可如何是好?




李蘅緩了一會兒,才察覺左腳腳踝處痛得厲害,她皺起眉頭,試著動了動左腳。




她確定了,這隻方才還在趙昱面前耀武揚威的腳,這會兒扭了。




“怎麼了?”趙昱敏感的察覺到她神情不對,坐直了身子看她。




“我腳好像扭了。”李蘅指了指自己的左腳。




她看了看四周,密林重重,地上是厚厚的枯葉,這棵小樹邊上,是鮮少能看到天空的地方。




即使是白日,這裡也顯得陰森恐怖。




還好趙昱在這裡。




不管他們有沒有和離,趙昱都是可信賴的。




當然,趙昱的可信賴不是針對她一個人,換成其他任何人,趙昱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他就是這樣的高風亮節。




“我看看。”趙昱起身,拿起她左腳。




“嘶——”




李蘅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忍著點。”趙昱脫了她繡鞋,隔著足衣握著她纖巧的蓮足。




李蘅的腳不大,他握在手中正好,軟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般。他抿著唇,努力忽略手底的觸感,查看李蘅的腳踝處。




“這裡痛嗎?”




他摁了一處。




李蘅搖搖頭:“不痛。”




“這裡呢?”趙昱又點了一處。




“往下一點。”李蘅咬了咬唇瓣。趙昱手這樣託著她腳,這個角度腳踝就不怎麼疼了。




趙昱垂著長睫,專心致志照顧她的模樣,叫她看得移不開眼睛。不可否認,趙昱雖然不體貼,但他絕對是可以依靠信賴的。




趙昱手心有滾燙的熱度渡過來,好像從腳心直竄到臉頰,惹得她臉都跟著燙了。




“那這樣呢?”




趙昱除了她的足衣,重新握住她的腳,試著動了動她的腳踝。




“啊,疼!”




李蘅慘呼了一聲。




“是扭到了。”趙昱擰眉,抬眸看她。




“你不會正骨?”李蘅也看他。




她覺得,趙昱應該會啊。




畢竟,趙昱無所不能。




“不會。”趙昱搖搖頭:“我不是大夫。”




“那怎麼辦?我怎麼上去……”李蘅左右看了看,還未來得及焦急,腳下一陣劇痛。




“咔擦”一聲,趙昱將她扭到的腳踝處接了回去,動作乾脆利落。




“哈嘶……”李蘅疼的大喘氣:“趙昱,你幹什麼!”




不就是逼著他和離嗎?他要害死她不成?




“你動一動。”趙昱放開她的腳。




李蘅此時已經察覺到




(),腳踝好像不痛了。她試著動了動(),還真的不痛了。




她有些驚奇,抬眸看趙昱:“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趙昱嘴裡怎麼也沒真話了?




“分散你的注意力,要不然,你留意到了,會不自覺的抗拒,反而不容易接回去。”趙昱站起身和她解釋。




李蘅腳對著他踢了踢:“你幫我把鞋穿回去啊。”




趙昱聞言怔了怔,不由看她。




小巧秀氣的腳擱在青草上,白得晃眼睛。




李蘅叫他替她穿鞋?




他從未做過,也不曾想過會做這樣的事。




男兒大丈夫,怎能做如此低三下四之事?




他站在那裡沒動。




“看什麼看?”李蘅哼了一聲,揚起明豔的小臉挑釁地望著他:“我嫁給你三年,伺候你穿戴那麼多次。公平起見,你也應該伺候我那麼多次,現在我讓你給我穿個鞋怎麼了?”




反正趙昱已經見過了她的本來面目,她不介意更惡劣一些。這樣,等上去了趙昱籤和離書就能更爽快一些了。




她笑著,就那麼看著趙昱。




趙昱也看著她。




兩人便僵持著。




好一會兒,是趙昱讓步了。




“就這一次。”他蹲下身拿起李蘅的足衣,仔細給她穿上,整理好。




又拿過繡鞋,給她穿上。




罷了,李蘅受傷了,他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李蘅偏頭,垂眸看著他小心地伺候自己,面上不禁有了笑意。




趙昱要是一直這麼聽話就好了,她也不用絞盡腦汁的和離了。




只可惜趙昱不可能一直這麼聽話的。




“好了。”趙昱鬆手。




李蘅故意伸了伸腳:“嗯,舒坦。”




趙昱轉過頭去,悄悄笑了笑。李蘅這樣當真可愛討喜。




“我手怎麼流血了?”李蘅此刻才看到,自己右手上沾滿了血,她不由在一旁的草地上擦了擦,想看看傷口。




流了這麼多血,怎麼不疼呢?




趙昱瞥了一眼,淡淡道:“應當是我身上的血。”




他後背受傷了,是在擺脫馬車時,被木板割破的。他當時就察覺到了,但沒有當回事。




這點小傷,他並不放在眼裡。




“你受傷了?”李蘅不由睜大烏眸望他:“我看看,你轉過來啊。”




她說著,扶著樹起身。她是抱著趙昱滾下來的,右手上沾著血,那說明趙昱的傷口是在後背上。




趙昱本想說“沒事”,但又貪戀她關心自己,默不作聲的轉過身,背對著她。




“脫了,還等我動手麼?”李蘅嫌棄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趙昱抿了抿唇,聽話的解開腰帶,落了上衣。




他還從未在任何異性面前,展露過自己的身體。




他和李蘅雖然是夫妻,但行事都是在黑夜,拉著床幔,誰也看不見誰。




這會兒脫




()了上衣,他還有些難為情,臉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李蘅知道他長得好,但只摸過,從未真正看過,趙昱是真會長啊。冷白的膚色很配他這個寡淡的人,肌肉線條優美又不誇張,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尤其是那副窄腰,勁瘦結實,肌理分明,看著就有力量。




美中不足的是,這漂亮的身軀上,有好幾處傷疤。




李蘅眼神他肩胛骨處的傷疤上。她沒有看過這個傷疤,卻早在新婚之夜就知道這傷疤的存在了。




她曾無數次撫過這道傷疤,此刻才知道,原來這道疤痕這樣的長。




李蘅情不自禁地抬手,撫上了那道疤痕。




兩人俱是渾身一震。




趙昱低下頭,面紅耳赤,這點傷在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李蘅指尖軟軟的,觸在他背上才是最要命的。




“這裡割破了。”李蘅回神,看向他的傷口,指尖在傷口邊點了點:“這裡又沒有水,要怎麼清理啊?”




趙昱解了身上的水壺遞給她。




李蘅接過水壺,給他沖洗傷口,傷口很快露了出來,她皺眉:“還挺深的,是不是要縫針啊?”




她對這些沒有什麼經驗,但看著挺疼的,趙昱怎麼眉頭都不皺一下?




“沒事。”趙昱不以為意:“撒些藥粉就好了。”




他說著,將一個瓷瓶遞給李蘅。




李蘅沒有接:“上面有那木屑,我給你清理一下。”




她說著,輕輕給他拿掉傷口處的木屑,遇上太細小的,拿不出來,她便鼓起臉頰吹氣,將小木屑從傷口處吹出來,再取到一邊。




她手扶著趙昱肩膀,專心致志的忙碌。




趙昱卻難過得很,那點傷口沒能將他如何,李蘅給他清理傷口,卻將他煎熬到額頭冒汗。




“好了嗎?”他啞了嗓子,只想快些結束。




“還有一點。”李蘅還未察覺他的不對。




她不想跟趙昱過,卻也不曾想過讓趙昱不好,傷口裡有雜物還是要好好清除掉的。




“不用了。”趙昱將瓷瓶遞給她:“均勻的撒在傷口上便可。”




“你以為我樂意給你吹啊。”李蘅接過來,撇著唇給他撒了藥粉。




要不是沒有水,她才懶得幫趙昱。




趙昱有苦說不出,只能默默受著。




“好了。”




李蘅合上瓶蓋子,將白瓷瓶遞還給他。




趙昱整理了衣裳,這衣裳雖然有些破了,一路滾下來也有些髒了,可穿在他身上,依然是矜貴清冷的模樣,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李蘅暗暗“嘖”了一聲,坐回了小樹邊,光說皮囊,沒人能比得過趙昱。




“你得罪了什麼人?”




趙昱也坐了下來,眸色澹清地望向她。




“我得罪了什麼人?”李蘅皺起臉來:“我一介婦人平平無奇,誰會來害我?明明是你連累了我。”




算她倒黴好吧?趙昱怎麼還倒打一耙?




“也有可能。”趙昱皺眉思索著道:“不過,更應該是針對你的,因為對方對付的是你的馬車。”




他腦海之中一瞬間疾速過了許多念頭。




“那萬一人家就是看到你上了我的馬車呢?”李蘅還是不覺得是自己得罪了什麼人:“我能得罪誰?最多也就是林嫿,還有你的好大嫂之類的。”




“不是她們。”趙昱冷靜地分析道:“對方用了火藥,憑她們弄不到這東西。”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落在李蘅臉上,思索著可能性。




“火藥不是朝廷管著的麼?誰有這麼大本事?”李蘅道:“肯定是你的仇家。”




她這時候才明白,馬車翻調時那一聲巨響是火藥爆炸了,她可沒有那麼有本事的仇人。




趙昱頓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問她:“傳甲這幾日可曾和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