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溫禾安來到歸墟多久,有關她與天都的傳言便傳了多久。嚴格來說,除了一些極盡誇大離譜的,其餘言論,並不全是空穴來風。

 她姓溫,家中排行第二。

 而今四極荒廢,九州分裂,部落氏族,宗教門派分佈各地,各自為王,黎明疾苦,戰亂不休。然這些都是小打小鬧,凡提起真正的龐然大物,眾人心中皆有數,無非是以溺海縱橫兩線為分割的那三家。

 位於溺海東南的北冥巫山,西北的東州王庭,以及東北方的天都溫家。

 溫禾安的溫,便是天都溫家的“溫”。

 流放歸墟之前,溫禾安也是九州之內令人津津樂道的人物,她出身頂級世家,顯赫已極,卻並不是庸庸碌碌,靠家族廕庇那類。

 大名鼎鼎的“天都雙姝”,她便是其中之一。

 這不僅只是個名號,相反,溫禾安在溫家手握實權,出事之前,天都外十五城,全都歸她管轄。光是修為達到第八感以上,自願歸入她麾下的強者,就多達數百。

 更遑論,五年前,天都與巫山突然宣佈聯姻,溫禾安與巫山“帝嗣”陸嶼然結為道侶,同時接管天都內城近衛司。這無疑將她的聲望推至巔峰,在名聲與議論度上,甚至一度超過了溫家那位同樣優秀奪目的三姑娘。

 可惜,再如何輝煌耀眼,也是從前的事了。

 現在的溫禾安,落魄到靠變賣殺手們的家當過生活,大冬天的修為盡失,冷得擠在一床木板上全身打顫,悲慘得叫人難以置信。

 這是事實。

 來到歸墟之後,溫禾安反思過許多次,自己究竟是怎麼將這樣一手牌打得稀碎的。

 凡為世家,莫不野心勃勃,親情總是淡薄,她與溫家互相利用,這麼多年,只要不觸及底線,關係很是穩定。至於被她得罪過的仇敵,倒是不少,可既然都能得罪,就證明他們沒有那個本事拉她下水。

 想來想去,還是怨溫禾安自己,她養蛇自噬,竟將江召留在了身邊。

 她現在一閉上眼,眼前就會自動轉變情景,回到一個半月之前的天都。

 溫家家主在九境巔峰停留多年,直至九月下旬,終於找到了踏入聖人境的契機。

 要知道,整個九州的聖人境才有多少,掰著手指頭都數得出來,溫家僅有三位,每多一個聖者,都象徵著家族實力又更上一層樓,這件事自然成為了整個溫家的重中之重,其他事情都要為這件事讓步。

 為了這個,天都內外城悄無聲息開啟了戒嚴狀態,溫禾安和溫三作為溫家最有前程的後輩,負責此次守衛工作。

 按理說,內外城的勢力攏於溫禾安手中的較多,該是她負責內外城守衛,嚴守天都,可這次她收到的命令是貼身守衛家主閉關所在的通靈塔。

 她接收這調令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一旦出了什麼事,這責任就是自己的。

 且家主是在一片腥風浪雨的氣氛中閉的關。

 彼時,天都內外不知怎麼突然傳起了將立少家主的言論,且局面愈演愈烈,溫禾安起初不以為意,誰知家主閉關前,竟親口對她與溫三說,待他出關,便有意隱退,將封少家主,昭告九州,穩固人心。

 說溫禾安與溫三皆是家族的棟樑之材,少家主之位不論落到誰身上,都希望她們表姐妹之間關係和睦如初,一個務必寬和待下,一個務必勤勉侍上。

 他說寬和待下時,看著溫三,說勤勉侍上時,看著溫禾安,其中意思,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溫禾安倒是沒有憤怒失落,只是覺得奇怪,非常奇怪。

 就算再給她一個腦子,她也不覺得溫家會在這個時候選少家主出來。溫家對帝位思之如狂,這麼多年,因為陸嶼然的“帝嗣”之名慪到要死,他們會甘心就這樣定下少家主之位,而不是取得帝位之後,將真正的“帝嗣”之名冠到未來接班人身上?

 話雖如此,溫禾安還是將手邊能推的事都推了,專心負責這件事,可修士閉關,動輒三五年,在這期間,她不可能全程守在通靈塔,其餘什麼事都撂下不管。

 她於是在通靈塔下設下個巨大的陣法,抽調了數十名八境以上強者和三位九境強者日夜守護,但他們只在外圍待命,一旦預備強行進入陣法中心,便會被攔下,同時通知她。

 被予以特權,能真正出入陣法,直達通靈塔的人,只有一位。

 江召。

 可眾所周知,這位王庭質子修為只有七境,難以突破,是一顆擺在明面上被廢棄的棋子,若不是因為與溫禾安的風月之事,世人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而要突破一個即將踏入聖人境強者閉關時產生的屏障,並且做到中途打斷,傷害到本人,至少得是八境巔峰的修為。

 簡而言之,江召沒這個本事。

 但事實就是,在法陣沒有任何破損,被強闖的跡象下,通靈塔仍舊出了意外。有人闖入了通靈塔,擾亂了家主閉關的進程,並且險些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最後關頭被及時趕來的溫三出手制止了。

 滑稽的是,人沒捉到。

 等溫禾安回到天都,只有在堂下受審的份。

 森嚴的古殿中,有人高聲喊她早有預謀,只因家主定下了溫三少主溫流光為少家主,她心生嫉妒,於是精心籌劃了這一場事件,大家眾說紛紜,她跪在堂下,一句也沒為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