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60 章





暮遜不放在心上,隨口問:“能省出多少?”




賀明在他耳邊說了一個數字。




暮遜猛地一震,側頭看他,皮膚下骨血振振,如有耳鳴。他本不應在乎錢財,可多年經營花銷甚多,難免為此心動。




暮遜臉頰肌肉劇烈抽動,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垂著臉的青年。




好一會兒,暮遜低聲:“……那什麼藥,莫不是毒?”




賀明:“殿下放心,不是毒,只是用量不可過度。此藥功效,服用的人最為知曉。臣唯一擔憂的是,會有人覬覦藥效,囤積此藥謀利;或有流民貪圖藥效,過度服用……”




暮遜輕笑:“有賀郎中把控,不會出事的。”




他目光閃爍,心中已決定讓朝堂那些人繼續吵,他壓著不批賑災事宜,先讓賀明幫自己斂財。待斂夠財了,再讓朝堂出手。




不過,那“神仙醉”聽起來有些風險。這種風險,他不能沾。他身邊想搏名的人,卻不少——




暮遜心中浮起一絲冷笑。




他幽望著賀明,輕聲:“賀郎中,讓循循配合你賑災,如何?她在貴女中有些聲望,又熱心此事,你與她互相照應,安置好流民,此為大功德,孤送你們好前程一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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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將宮女打發出去,自己一人在書房作畫。宮女知道這位娘子脾性不算好,便也不忤逆。




姜循對作畫沒那麼多興趣,她翻看太子堆在書架上的奏摺,看朝堂最近有什麼熱鬧事。只是太子最近提防她,這些放在此間的奏摺沒什麼稀奇處。




姜循看了一會兒就放回原位,心中不屑:他如今才開始提防她,已經晚了。她在朝中早就有交好的臣子,還有葉白……




對了,最近賀明風頭實在太盛,不利於葉白在太子面前出頭。她得想想,怎麼讓葉白壓賀家一頭。唔,她傳個信,讓葉白自己去琢磨吧。




姜循慢悠悠地返回書桌旁,曳地披帛勾住了什麼,拽住了她腳步。她回頭,見到是博物架後有一塊鬆動的牆磚,磚頭微凸出,邊緣沒有放好,木屑勾住了她衣角。




應當是在她來之前,暮遜倉促地往暗牆後放東西,沒有放好此磚。




姜循一直知道太子書房中有暗格,今日才見到。她好奇太子在裡面放了什麼,便埋身過去悄然推開磚。裡面放了一畫軸,姜循疑惑地解開繩索攤開畫——




女子著大魏衣裙,男子著異族服飾。二人背對著畫,騎馬行在遼闊草原間。男子手中長鞭鞭指遠方,他側過頭望看旁邊的女子。




畫工技藝不高超,沒有畫出男女的相貌,但卻足以讓畫外人看到畫中男子對女子的愛慕。




姜循坐在地上,怔望著這幅




畫,困惑十足。




太子收藏一幅工技拙劣的畫,只可能是因畫中內容。而畫中內容過於隱秘的話,比起收藏,太子更應該毀去此畫。太子不毀,說明這畫既不可見人,又觸動他內心留戀的某一部分……




這暗格不可能是太子的試探,太子再試探她,也不可能將把柄交到她手中。那這畫到底是何意?姜循陷入深思,只百思不得其解。




她探尋不出畫中內容,而她忽然聽到門外玲瓏與宮女大聲交談的聲音。




姜循不急不忙地將畫放回原處,還貼心地幫太子將暗格關好。姜循回到長桌前作畫,聽聞太子笑聲。緊接著,姜循抬眸,見暮遜和賀明一前一後回來書房。




暮遜與姜循四目一對,開口便是誇讚:“循循不愧是太傅教出來的小娘子,如此多才多藝。賀郎中你看,循循這筆畫,比起大家來也不失色吧?”




賀明不敢抬頭直面姜循,便順著太子的話恭維,低頭看向畫作。




一看之下,賀明全身血液僵凝,六月天,他遍體生寒。




賀家傾全族之力,培養出他。賀明雖有經商之賦,自來卻和世間文士一般,攻讀詩書字畫。且因他出身商戶,他唯恐被人恥笑,更在此間下了功夫。




尋常文士不一定看得出姜循的畫工筆觸,但是賀明恰恰最近夜夜觀賞一幅畫。在那賣畫少婦的相助下,他多次揣摩那幅畫中藏著的秘密。




少婦對朝廷事務知之不祥,賀明只知道那人是孔益逃跑的妾室。妾室說孔益因一幅畫而遭來死罪,賀明不太信這種說法。但是如今,姜循的畫工,與賀明日夜觀賞的那幅畫相結合,賀明剎那間,拼湊出了一個陰錯陽差下的真相——




未來的太子妃姜循,與南康世子在陳留私會。姜循為世子作畫,孔益撞破此事,遭來殺禍。




姜循和江鷺有染。




姜循揹著太子,和南康世子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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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臉色慘白,袖口沉甸甸,袖中手捏滿了汗。




他在一片恍惚中,聽到暮遜不悅的提醒:“賀郎中如何看?”




賀明惘然抬頭。




暮遜盯著他。賀明一味盯著姜循的衣角失神,讓暮遜想起賀明與姜循初見時的情形。暮遜心中瞬生了然與不快,殺意已生,此時只強行按捺。




暮遜語氣溫淡:“孤說的是朝堂賑災議程還沒下來,但百姓流離孤心自憂,不妨讓賀郎中代孤私下賑災,孤讓循循配合郎君,如何?




“循循在難民那裡經營出了幾分名聲,想來有用。”




姜循不信暮遜會將好差事派給自己,她暗自提防其中有坑,口上只笑盈盈應下。而那賀明卻不知為何一徑發呆,姜循含笑:“賀郎中不願意和我一介小女子共事?”




賀明輕輕看眼姜循。




他少有地認真看她,她皎皎如雲間月,星辰不及其華。




那是一輪月。




誰可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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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鷺借皇城司的名義,暗中調查姜太




傅和涼城之間的關係。不得不說,姜太傅行事實在隱晦,查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看來想查,還是得查探姜府。




江鷺想到姜循所說的“我也要殺他”,心口砰跳不住,狂壓著期待和歡喜,暗自出神:到底是什麼樣的淵源,致使養女對養父有如此大的恨意?姜循在姜家,待得這麼不開懷嗎?




那她當年,為何非要離開他,回來這讓她不快的牢籠呢?




近日一想到姜循,江鷺便心間不自在至極,生出許多衝動念頭,比起他少年時還要更甚。他不敢多想,用正務來麻痺自己,思考探查姜府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