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飾的訣別 作品

第五章:聖碎時代5

關於保羅格維奇,我們的交情實際上得從他的父輩開始說起,在我尚未落魄的時候,他的父親曾是我們家裡的園丁。保羅格維奇有份令人相當羨慕的工作,他是個有家室的胖子,但他的老婆比他還胖,同時還是個幾乎什麼事都不做的所謂家庭主婦,除此之外他又育有兩個頑皮的一男一女的孩子,所以即便薪水不低,也只能勉強養活家庭。

於是,像這樣吃上一頓充滿肥油的香腸,便有些奢侈了。每當保羅格維奇……好吧,我還是更樂意直接叫他大羅,每當大羅帶回幾條香腸,我便會像條野狗似的貪婪的跟在他的屁股後頭,接著厚著臉皮的坐在餐桌前,與他的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的乾坐著。

我知道這房間裡朝我瞪眼的還不止兩個,起碼有三個,大羅那個比老母豬還肥胖的老婆早在角落看我不順眼了。這倒不算奇怪,畢竟我等同於是寄宿在他們一家,憑著與大羅的那點幾乎微不足道的交情,我實際上已經厚著臉皮在他家混吃混喝很久了。他們一家四口蝸居在臥室,我便睡在陰暗潮溼的地下室,並不是我喜歡睡地下室,而是我無法忍受他們夫妻倆一整晚的打鼾聲,所以寧願放棄客廳的地板。

當大羅把煎好的香腸段端上餐桌,我突發奇想的打算逗逗兩個孩子,於是我表現得按耐不住自己的貪婪,伸手便要去抓,誰知卻被餐桌那頭的小傢伙拿勺子,在手背上狠狠地給敲了一下。

這下可真是丟人,我竟被一個孩子給教訓了!

即便如此,我也毫不沮喪和難過,相反,我得感謝這一家子,感謝他們願意接納我,如果哪天我變得不一樣了,擁有了財富,我會報恩的,當然,那一天或許永遠不會到來。

我嘴角依然噙著笑意的望著他。

然而,餐桌那頭的男孩卻皺著鼻子和眉毛,手拿刀叉惡狠狠的瞪著我,說道:

“你這卑鄙無恥的傢伙,快要把我們一家子給吃窮了,今天我得罰你,罰你不準吃香腸!你敢碰香腸上的一滴油水,我就用叉子叉你的臉!”

我的臉色有了變化,嘴角的笑意也飛快隱匿。

我打賭,一個孩子嘴裡絕說不出如此冷酷惡毒的話來,大多數時候孩子的表現,是可以從他們父母身上得到印證的,我看向坐在一旁不管不顧的孩子的母親,看著她渾身顫抖的肥肉上那副趾高氣昂且頗為得意的面孔,便知道孩子剛才所說的話,一定是大羅養的這頭“母豬”一句句教出來的,她只是借孩子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

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得意,曾經我為大羅一家支付一筆高昂喪葬費用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養膘!她甚至遠不如我,至少我還會到處走走,不像她,成天像大團肥肉一樣窩在屋裡生蛆,一張床還能被她佔據大半,晚上睡覺呼氣像是老破的風箱,樓下的狗都能被她折磨的萎靡不振!

相比之下,大羅可稱得上是個老好人了,他清楚我的過往,且知恩圖報,履行了身為老朋友的職責,能做到他這份上,真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每個人都有輝煌的過去,關於我的過去,我從不願提及,大羅是少數了解我過往的人之一,所以他能理解我,包容我,但這一輩子,我大概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因為我失去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我的至親早已離我而去,我不再有任何值得驕傲的東西傍身,我不再有勇氣從頭再來。

此時此刻,我的眼中似乎淤積了一層霧,臉上有些發燙,我不得不做幾個深呼吸來緩解自己內心中湧起的悲傷。

強硬點,哪怕咬著牙,也要藏好自己的軟弱,保持自信的微笑!

我再次笑了起來,化身為了一個恬不知恥的傢伙。

說到底,那香腸我是志在必得的,我毫不畏懼別人的威脅,我至少得先填飽自己的肚子,所以即便他們手握刀叉,用兇狠的目光瞪我,我仍不畏懼,我就是要扯下半截香腸細細咀嚼,這麼一來,他們便對我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