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3章 風不定誰人堪靜

 只是家族人丁不能與世家大族比肩,嫡親子侄至今不過七人,好處在於門第親密遠勝其他。按著宗家的規矩,族內兄弟只論長幼,不論嫡庶,這對於宗家自然是好事,但不免為某些陳腐執拗的鄉紳世豪所誹議,六郎小小年紀不免因鄉間議論而置氣。

 柳家與宗家通好,雖然父輩礙著身份甚少親身往來,子弟們卻是往來不絕,雖不能說親若兄弟,但是也並非萍水相逢的情義,許多話柳二郎說著也是十分隨意。

 “三郎,莫要發怒,想來六郎常隨宗二叔往我大晟去,倒把我大晟這些陳規循律學了來,我大晟可不比大肇,若是亂了大宗小宗、嫡庶之分,可是會動搖國本的,大肇風氣清新,六郎,莫學此等風氣。”柳二郎用袖掩口,將梅核用絹布包了納入袖中,方才口渴難忍,幸得宗家三郎給了幾顆醃漬的糖梅子,不僅解渴還讓人神清氣爽起來。

 “此梅子看著樸素,卻是難得佳品,大肇風物果然有趣。”

 岔開話頭,三人便天南海北的闊論起來。未幾,,叩門之聲便從身側傳來。

 幾人轉身快步走入廊內,片刻便迎得一披著烏袍,頂著裹玄色油布竹笠的中年人進來。此人將竹笠與烏袍解了,順手由宗家兄弟接了過去,方才露出真顏。

 此人與宗放七分相似,年齡也少了七八歲上下,寬袖短衫掩著內裡甲冑,頭戴巾幘,足著烏皮靴,只是眼神柔和的從幾人身上掃過,並不開言直接步若流星走向正堂遊廊。山雨來的緊,片刻已然滂沱,此人等不及繞廊而行,穿過廳院徑直而來。

 “二叔可是緣邊兵馬都監,這些時日不是帶著幾個兄長巡視河北,怎麼此時回來?”宗六郎不明所以,宗三郎卻面色凝重,將烏袍遞給六郎去安放,自己與柳二郎頂著急風捲來的暴雨緊緊閉合了院門。

 再看這世人敬稱的宗二先生大步流星而來,宗大郎急忙拿著布帕來階前相迎,待將自家叔父身上水漬擦拭一番,柳晏與虢玩也已起身相迎見禮。

 “兄長,”入得廊內,見得兄長安坐其間,宗二先生俯首恭恭敬敬的拜見,“明道拜見兄長。”

 “先飲茶,再與諸位一敘,”宗放此時已是放下葵扇,又拾起了一柄麈尾來,輕輕搖動,自家兒子便知情識趣的上前來,“掌燈後,招呼三郎、六郎與柳二郎去後院傳筵。”

 青年輕手輕腳的先於案上支起三盞雙龍青瓷省油燈,再於副階下簷掛起四盞素紗燭籠,緩緩退下。

 待大郎穿廊走向院門,宗放的二弟宗端放下了茶盞,因為身穿甲冑,不能盤坐茶席上,乃是大馬金刀的端坐在了大郎所置杌子之上,肅然道:

 “我與兒郎們前日到了東丹,往河北走了二百里,那裡有了確切消息。”

 廊內諸人,皆放下手中事,神情皆嚴肅起來。

 “此去與旬前遊弈馬軍回報有何不同。”宗放將塵尾輕拂,撩動沉香香氣盪漾開來,香氣清爽,無論焦慮或煩躁之氣皆為其滌盪而去,眾人只覺著神凝氣爽,泥胎宮一股清流使得思慮都靈動起來。

 “更為詭譎,東丹境內除邊境營壘森然,我等入境二百餘里竟未見得有年輕牧人放牧,按照常理,此時已是開始收割牧草冬儲的時機,卻見得只有老弱婦孺操持此事,而各馬場再去探查,連上次還能看到的三四歲馬匹也不見蹤影。草原上放牧的都是老人、孩子甚至是女人,所牧都是牛羊,所騎之馬也是嬴馬居多,按著往年光景,少了牧民三萬餘,馬匹萬匹,掛膘牛羊一萬五千餘。”

 畢竟是名滿兩朝的傑出將領,親自巡邊探查也是關注到每個細枝末節。

 “回程時,再過東丹營壘,依舊無人出來阻攔,並非是堡壘空虛無力阻攔,而是一副堅壁清野的打算,而我朝並未有出兵的打算,因此這等作態有些欲蓋彌彰了。”

 多餘話宗端沒有說,而柳晏和虢玩也是局中人,如何不知道其中深淺。如今無論大肇與大晟都沒有主動挑起戰端的打算,至於北地更為強大的大綦則是凰後這女帝年邁立儲的關鍵階段,即便是未來儲君須以武立威那也是將來事,現在是無暇他顧的。那問題就在於此,東丹如此軍備是打算針對誰呢?!

 宗放思慮片刻,面朝昏沉夜色的虛景,揚了揚塵尾驅開撲向燈籠的飛蛾:“明道,你且說說東丹使團是個什麼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