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3章 風不定誰人堪靜

 “東丹綺裡太后以為我朝慈聖太后賀生辰為名,派遣使團於十日前自上京出發,前日已經到達凌雲關。國信所已接到東丹國的通傳,待上報朝廷,朝廷批覆到關前放行使團。按著太宗朝舊例應循著山**而來,每日行程應在五十里左右,則抵達京都啟封至少須三十日。”

 其實自兩國邊境凌雲關至京都最近約一千里的路程,若是快馬加鞭,即便是中途不換馬,按日休息,也不過旬日便可抵達,只是涉及東丹使團自然不能使其走糧道,而是儘量繞道而行,至於速度更是不疾不徐,安步當車。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兩國乃是數十年的糾葛不斷,大肇太宗更是北伐收復六郡不利鬱鬱而終,如此情形下,東丹竟然以慶壽為名派遣使團,若別無所圖,三歲孩童也是不信!

 果然,東丹使團一出,莫說大肇,乃是天下震動,尤其是盟邦大晟更是急忙派遣重臣攜使團而來,而周邊諸國恐怕也會絡繹而來。在宗家已然是大晟朝兩員重臣現身,只怕大肇朝野也是暗流洶湧了。

 宗放不覺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莫看自家這麼大名頭,也不過是隨波逐流,見招拆招罷了。

 宗端見兄長面色略有凝色,略微停頓才繼續說道。

 “正使是綺裡太后侄兒南院太師綺裡遠山,副使三人,有南院翰林中原六郡麻山橫氏的弟子,名另德允者,另一人乃綺裡撻凜族人,現為腹心長寧軍祗候郎君,綺裡馮多羅。還有一人乃是東丹達輦常袞九帳的謻剌曼合獺;另有屬官八人,宮帳侍衛合計二十六人,侍從合計二十八人,侍女合計十六人。隨扈甲兵八十八人,皆攜帶重弓重甲,押班雜役二百二十二人,多攜短兵刃。總計四百五十九人,賜贈國禮裝載達三十六車,其餘車駕二十八輛,馱馬三百二十八匹,戰馬四百四十四匹。

 嘶,柳晏不禁吸了口涼氣,如此規模的使團,所圖非小,只這隨團護衛若是戰陣上都能成改變戰局的核心力量。

 ”貴朝好魄力,如此一支隊伍,竟能放他進來,“虢玩言語有些揶揄,也是實在有些吃驚。吃驚之餘也是實在有些摸不著脈絡,即便使團武力充沛,只是如此大鳴大放難道真的把南朝之人視作僮僕夯貨嗎?小心戒備之下,使團這些人但凡有出格舉動,只怕是有來無回的結果。既然如此,東丹所作所為是要做什麼?

 “實在是不同尋常!”宗放待兄弟宗端講完,微捋長髯,稍頓言道。

 宗端只是黑著臉點頭,等待兄長髮言。

 宗放卻不急著說話,而是將煎好的沸水取了下來,從容不迫的操持起茶水來。

 且說,大郎領著三個兒郎沿著抄手遊廊一路向後院走去,小洲水氣氤氳而起,提著手裡的燭籠映的諸人影影綽綽。芒種之後,入夜後的暑氣本來淺淡,此時透著雨後的陰潤格外清爽。

 只是這分清爽,難以掩抑少年的焦躁。

 “大兄,父親怎麼說?可有什麼安排?”六郎緊跟在侍茶青年身後,反覆追問。

 青年提著燭籠徐徐向前,離開光彩奪目的父親身邊,詳看此青年也是玉人一個,水青色羽衣,藕色的桃巾,此桃巾其父改了形制,呈並桃樣式,更增秀氣。這便是宗放的庶長子宗渥,字士言,取自“赫如渥赭,公言錫爵”,所謂字以明志,可見宗放對於庶長子的看重。宗渥清純亮直,學思沉敏,宗放夫妻修道隱居於山水間,不染庶務,故而宗渥十五歲便代父處理家宅內外事務,雖是庶子卻頗得闔族敬重。然而,二十弱冠以來,也逐漸潛心修道,精研棋道,其書齋自題“忘憂清樂遊弈間”,其父也曾言二十年間,若無外事所累,由棋道入大道,絕非殊事。

 故此,雖然待人接物時如沐春風,其實私下裡倒是一個沉默寡言,自得其樂的雅人,如今二十二歲年紀,尚未婚配。世人皆以成家立業標誌著人生成長到新的階段,未成家的男子總是給人輕佻膚淺之感,然而宗渥卻頗具名士風範,待人接物深得其父風範,其俊朗飄逸的外表下,即有文心蕙質的溫潤,也蘊含著道法菁純,武學初成的蓬勃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