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7章 蘭舟急槳凌波去

 ‘此子,不同凡響,將來不可限量啊!’

 在這旦夕禍福之間,還方才還憂慮生死,此刻又有心思盤算他人的未來,只能說虢玩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心寬漢子。

 “來了!”宗放動作更快,竹篙已然蕩向右側,前方赫然出現一片黑暗。原來這急流在此並非為山崖斷了去路而被迫分流,乃是這山崖之下竟是廣百步、高數丈的石洞,只是一團漆黑,不到眼前根本不容辨識,巖洞黑漆漆不見一絲光明,便知此洞穴著實不淺。未待虢玩看得真切,輕舟已經飛入巖洞之中,雙眼不及反應,剎那間只覺得黑暗壓了下來,短時間喪失了視力。只能耳聞的急流聲若驚雷,又猛如奔牛,湍濆之勢更加迅猛。

 瞬息間,雙眼又漸漸能模糊辨認周遭景象,向前看去,依稀可辨石峰孑立、石筍獨挺。行不多時,上下石鍾、石筍多了起來,然而水流並未緩和,驚險局面更勝方才峽谷之中。在這昏沉陰暗之中,宗放一雙眸子仿若閃耀光華一般,雙手揮篙之間,仍能準確的號令舵手把舵,小舟前面用木輪所作前擋,在石峰之間往往一觸即走,輕輕劃過。小舟真似浪裡白條,於暗礁石柱之間,拿捏之微妙,歎為觀止。

 有驚無險,虢玩也盡舒胸腹間的濁氣,人也輕鬆下來。

 似乎,宗放感受到了虢玩此時的狀態,動作之間,高聲言道。

 “元方,此時此地尚不可放鬆,前面才是鬼門關!”

 虢玩視力超群,即便黑暗之中他也判斷出來前方情形,水流進一步加快,傳來的轟鳴聲如萬馬奔騰,‘前面末處即是飛瀑,這般動靜,豈不是高達百丈?’

 此時,除了在溶洞內激盪的湍流撞擊之聲,其他聲音都已微不足道。

 虢玩並不感到擔心,以他超乎常人的觀察偵知之能,於這地下溶洞也只能分辨五十步之內情物,而宗放與蘆頌掌握的兩條小舟在這神鬼莫測之地卻行進的遊刃有餘,只能說明此二人對這地下交通頗為熟稔。天知道這兩人如何發覺這等匪夷所思所在。

 只是,這條險路或許是條捷徑,可這洪流之下,一行人不知比縱馬奔馳快了多少,前面這飛瀑又如何能渡?莫非這小舟還有什麼奇巧之處?

 轉瞬間,虢玩已經想了許多,往往危難時,常人總感覺時間似乎逐漸變慢,思維也更加開闊起來。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一行人依舊在往飛瀑急趨。

 宗放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將船向急流最外側撐去。鳴瀑飛湧,剎那間,小舟並未迸發什麼奇蹟,而是這瀑布一線間另有乾坤。瀑布邊緣竟被石幔鍾乳另闢蹊徑,從上游除非來到且近是極難發現其中奧秘。

 真個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電光火石間,兩隻輕舟竟已平穩行進在一頃碧波之中,雖然仍是隨波逐流,但較之瀑布的鷹撮霆擊般的激盪,這邊的流波好似舞鳳飛龍,浩蕩且柔順安穩。

 虢玩回首,目光躍過後舟,落在瀑布與緩流分隔之處。從來路看不出來的差別,在這裡看卻是涇渭分明,這些石幔鍾乳將急流分為兩端,緩緩自上而下的其入口被洞壁與石幔扼為咽喉之狀,口狹而內闊,地勢不似另一端的飛瀑忽然而落,而是如伏虎一般,水流順其勢於奔馳於黑暗之間,一行人大有隨波直入黃泉之感。

 “天峰遠曙,玉虹浩湯。陰陽噫聚,行乎地中。淺深得乘,風水自成。精神凝促,大道交通。”

 虢玩在此時此景,不僅對於上天的鬼斧神工而敬畏,敬畏中又敬服於這番際遇。所謂天人合一,即是人在追尋大道中不僅須遵循自然之道,還應在尋覓中敢於格新智慧,勇於致通道理。就如這條地下暗流,任何一處危難境地,若是有絲毫退縮反而是粉身碎骨的境地,而面臨危險絕地,越是沉下心思越能在絕望中尋覓生途。越要在至大成功前沉心靜氣,唯至精能嫻熟技藝而不迷惑,至純能執著大道大願而不迷途、至明能屏蔽邪門歪道而不迷茫,至清能通悟因果而不迷廝。

 一時的所思所想,冥冥中虢玩竟有所通悟,聯繫到自己的修為心法,術數者乃由易數而曉陰陽之道,觀衍化而明自然之法。這方天地間,陰陽相濟、天地動盪、動靜離合,竟讓虢玩有了棄凡俗、入大道之感,不禁有感而發,於短歌中一抒胸懷。

 “寂寞舟頭風氣滿,孤帆伴君揚鴻瀚。遷客染青山雨懶,前途遠,云溪醴醉方為善。疊鼓聲聲烽火顯,雲鵠蕭蕭赴國難。丹心倚天鋒戡亂,道土返,空鄉閒夢瀛渤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