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44章 金蓮照十里笙簫

 智全寶也是爽利人,沒有來回掰扯客氣,也素來知道這兩個師弟的性子,繼續閒話。其實,他本也是個穩重性子,只是下山以來難得見到同門師弟,雖然是本鄉本土,竟也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再則,作為師兄自然先把自己這邊事情交待明白,也好讓師弟們放心,尤其是這兩位師弟,一個被老恩師視如己出,便是親生兒子也未必比得了,另一位乃是同門師叔嫡子,更是宗門未來頂樑柱,哪裡是自己這半路出家的小門戶出身子弟所能比的。

 庶民之家出身,便是有些成就總難免自傲自矜,其實實在是內心頗有些自卑,幸虧白雲先生這一脈講究有教無類,眾弟子一視同仁,否則玉清真人哪裡能繼任掌教,宗放又如何能執掌登雲閣呢,尤其是這一代弟子更是同氣連枝,彼此感情不亞血親兄弟,便是如智全寶這幾年待下來,如今看到風鳴、宗三郎二人竟比嫡親兄長還關心。

 風鳴也是好奇,自己這位六師兄只比自己早半年下山,如何便成了這應天府壽安府的都頭。

 問到此處,智全寶自然是將根由說了個明白。

 原來,自他跟隨玉清真人上了西崑崙學藝,便將消息傳回來讓兄長放心,還將玉清真人賜下的幾個宣治心肺之疾,拔除癰瘍之毒的方子也託師門弟子帶了回來。

 他那兄長智金寶是個苦日子裡都能尋條生路的伶俐人,於是索性拿著官府賞賜盤下店面開起了藥鋪,尤其是拿著打虎英雄的名頭,清虛宗秘傳方子的聲威,掛了個文縐縐的牌匾,號作清裕堂,買賣也蒸蒸日上起來。幾年間便也在壽安縣衙門有意無意的照應下做大起來,不僅藥鋪規模擴大了許多,還在城裡城外做起了貨棧、腳店、客店生意,便是天台山下的幾個鄉也購置了土地種植土藥,興辦茶園。

 於是隨著生意越滾越大,這智金寶的名頭也漸漸從炊餅大郎到‘清裕堂’掌櫃,如今憑藉佔了應天府外城城西半條街的買賣,成了眾人口中的東門大官人,便是姓氏字號輕易也無人敢當面提起。

 本是順風順水的日子,難逃月盈則虧的運勢,半年前潑天禍事便撞上門來。原來,兄長的生意鋪張開來乃是仗著壽安縣的勢力,卻不曾想這福昌縣來了新知縣,加之這應天府尹上任以來倒是一多半時間賴在東京不在任上,於是這應天府便在左右通判間明爭暗鬥起來。

 上面的官老爺暗暗較勁,到了下面就是明晃晃的動起手來。於是東門大官人也跟著遭了殃,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是凡在福昌縣地面的店鋪生意也被糟蹋的七零八落。

 饒是如此,也躲不過有人得寸進尺,張牙舞爪的撈過界來。

 先是這壽安縣的縣尉轉任其他地方,這縣尉的缺便在左右通判僵持下遲遲沒個結果,緊接著,便是壽安縣壯快皂三班捕頭接連發生意外,導致壽安縣這邊治安成了無頭蒼蠅,各類魑魅魍魎之輩,各等蠅營狗苟之事皆發作開來。

 牽扯到智金寶身上,便是一樁齷齪事,說起來便是“三盞金蓮”公案,原來這智全寶的身子被玉清真人料理好了七七八八,莫說下床,便是爬高上低也不在話下。只是玉清真人說他被砸腰身,傷了腎元,加之少小頑痼積累,非經年調理,否則子嗣難料。

 聽得這話,智全寶索性也不急著娶妻生子,便是好好料理產業。可隨著家業日益厚重,這偌大局面總要有智家子嗣繼承,自己雖然指望不上,幸好還有嫡親兄弟在,於是也不必智全寶同意與否,所謂長兄如父,這智金寶便為兄弟張羅了一門親事。這親事也說得上是門當戶對,便是自己老家,也就是應天府蓼谷縣內的大戶,當地有名的步姓田主的族侄女,小字金蓮的,年方十六歲,雖然只是同姓族人,卻打小當做女兒養著,端的是天生麗質,秀外慧中,也是步田主看中了智家兄弟名聲,尤其是智全寶這清虛門內弟子的身份,才結了親。

 兩家下了定,按著生辰八字算了日子,便是成親也是兩年後姑娘十八歲的事情,於是智金寶也不急著招呼兄弟回來,只是書信告知,而智全寶也知曉了兄長的苦衷,央求了師父又把調理腎元,滋養丹海的方子送了回來。

 倒黴便是這方子,並非是方子沒有效果,而是太有效果了,服用了半年,便覺得下丹田如日中天般的振作起來,這也是智全寶的本意,一來哪有兄長未婚,兄弟先結婚的道理,二來這家業都是兄長掙下來的,自己坐享其成,豈有此理!

 於是,智金寶便託了媒婆又為自己尋了門親事,這親事雖遠了些,也是他們母親家的故里,便是須昌監蓼陽縣一個斛姓老書生的女兒,可巧也是換做金蓮的,年方十八歲,於是快刀斬亂麻,三下五除二的便把親定了下來。豈料這老書生是個沒福氣的,也是窮苦半輩子,有了這富貴姑爺,竟然是樂極生悲,得了風疾之症,饒是吃了清裕堂的妙方,也是吊了半口氣。為了沖喜,也是怕這老兒蹬腿耽誤姑娘婚事,斛家便催著把女兒嫁過來,這智金寶是個良善性子,乃將事情告訴了兄弟,也不等兄弟回來,便娶了親,還答應等那老丈人歸西,把小舅子也接了過來,一起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