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51章 瀹茗興起須酌酒

 這三壇酒飲起來也有講究,只看這三種酒的酒色,便是嫣、朱、絳三色,飲用順序也是開胃先飲‘透骨香’,佐餐必須‘荔枝貢’,回味安神則需‘絳雪柔’,如此方能盡興。

 安排了酒水,三郎便取了團茶,打開帶來的桑木條茶蘿,取出茶具來,餘物便罷了,只這全套茶盞乃是罕見的完好品相之黑釉金彩油滴盞,此物乃是西崑崙西京路華原城耀瓷所產,旁人得了一件邊視若珍寶,這裡卻有成套品相極好的耀瓷,實在是難得一見。大肇東分高州,西據永州,永州好茶道,尚茗戰,所謂茗戰即鬥茶也,先列具、再碾茶、再羅茶、再候湯、再炙盞,然後點茶、調膏、擊拂,分茶則因湯色、湯花而定七級茶品,上品則勝,末品則負,達官顯貴、士子修士樂此不疲。而鬥茶非名盞不能為,名盞便以黑釉盞為尊,黑釉盞便以建盞、耀瓷、真窯、吉爐四家為最。

 既然是文人燕飲,豈能只有酒而無茶呢,非要用大名器才能引人入勝,也讓聰明人知道蘆頌這有心人的底蘊,所謂人以類聚,如此投其所好才能儘快拉近關係。

 六郎挑了酒水下去,蘆頌與三郎前後腳下到一樓。那茶博士便領著兩個十四五歲的伶俐後生進來伺候,先拿鐵銚子沏了素茶,再吩咐這兩個小心招待,才告退下去,開始安排席面。

 蘆頌小坐飲著素茶等著,三郎則站立小樓門口候著。

 這兩個小廝得了三郎意思,便去了廂房,回來時一人端著木盆,其中便是紗囊裝著的藥料,另一個拿了兩個鐵湯瓶。

 這時候客人便陸續到了。

 七八個人分了三撥來,先是昔年的老教授由當年同學、今夕的講書陪著到來,用洗面香藥潔了面,再在樓下說話,然後相熟的直學等了早課散了後才來,又約摸一炷香,幾個人簇擁一人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幾個人見了,急忙起身迎上前來,彼此見禮。

 那居中青年人,見得師長見禮,也揖手還禮,口稱有罪,

 “得罪得罪,我等姍姍來遲,倒是讓長者等待,失禮的很!”

 話是這麼說,臉上毫無不安神色,幾個作老師的也絲毫不以為意,那直學還客套幾句,諂媚之意全在臉上。

 便有蘆頌同學將他介紹給這年輕人,知道了蘆頌乃是東道,彼此都十分客氣,想來此人對於蘆頌也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一群人,各有各的心思,彼此私誼也只是如此,便不再虛情假意,一起往樓上雅間而去。

 果然這茶盞引起了諸人興趣,便分作三夥人來做茶戲,一夥便是蘆頌與教授、同學,另一夥便是這年輕人與直學等三人,而還有一夥,居首的是與這年輕人一起的高大胖子等三人。

 每夥三人,各有分工,碾茶、羅茶、候湯、炙盞用一人,注湯、調膏、擊拂用一人,茶百戲才是重中之重,所謂茗戰大半在此,因此分茶之人便是主將。

 絕品茶盞才堪用,尋常茶具卻不足,於是那茶博士便又遣小廝將店內最佳器物拿了上來湊數。

 尋常茶會皆是相約為伍,拿了自家趁手器物來用,今日只是湊趣,便將就了些。

 蘆頌乃是東道,因而先發。尊師重道乃是本分,因此蘆頌來做準備功夫,點茶分茶這憑本事露臉面的留給師長,只看他取了團茶用沸水浸漬待膏油軟了,再將這浸軟的,用牛角茶刀颳了,再用茶鈐夾了在泥爐上炙幹;再用石臼石錐搗碎,這石臼石錐以名‘雪花白’的雲石為上品,質地如玉,堅韌寒涼,因而茶粉不因研磨而敗性;再用茶籮篩了茶粉留用,茶末細則浮,用大肇西域涪溪密絹作篩籮最佳;然後便是制湯了,取當地山泉入銚,用槐木炭焙之,為了避免煙氣入水,邊將木炭燒紅了,沒了煙火色,再用來煮水,然後拿了葵扇撩動火力,一刻不得停手,聽那銚中傳來松濤聲,才開蓋看水色,所謂水未熟則末浮,水過熟則茶沉,湯至三沸最為宜,否則過猶不及,湯老亦不可用;到了炙盞,便是蘆頌最後一步,如此油滴盞捨不得拿來燲盞,乃是用沸水來溫,溫透了這茶沫才易浮。

 接手的便是到了點茶這關鍵環節,乃是這老教授為之,七注點茶皆是日積月累總結出來的功夫,但畢竟是年紀放在這裡,且看一注調膏,茶水相融,膏如溶膠,二注拂勻,捻膏起沫,湯花高起,乳沫堆積,三注、四注,茶筅攪動逐漸放慢,只是教授乃是力乏,動作連貫之勢便有遲滯,便是如此茶湯的皮紋細沫細膩綿密,似珍珠華彩般浮現,五注、六注,茶湯乳點已然凝結,此時便是輕拂以使茶沫餑凝聚,七注點茶完成,便是諸人上來圍看,這細乳如雲霧瀰漫,似蜃氣飄遙,只是咬盞略有後繼乏力之感,即是鬥茶,便看這出水,待茶湯分明,才是考校文思巧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