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懸知不作人間住
這話一起,幾個人都一激靈,除了三娘,皆一臉疑惑來問,
“秦越,此話如何說起?”
風鳴和三郎也有些發懵。
“怎麼,你們幾位看著三娘擺出來的沙盤,就沒發覺其中利害?”
桌面沙盤便是內城至北面城外區域,柳瑒抄起筷子將羊骨拐夾起分別放在代表端禮門、丹楓館、泰液圍堰、曛風門的青瓷茶盞中,再夾起雞骨放在代表應天書院、安嘉門、靈光門的白瓷食碟中。
“這內城早就被這右通判打造的如鐵桶一般,只是這並非一朝一夕而成,此人或這些人到底作何圖謀?”
柳瑒這句話輕描淡寫,但是聽入智全寶耳朵裡,卻如晴天霹靂!
“二郎,這話從何說起?”
“六師兄,莫著急,且先按著我的疑問作答,這其中是否如此危機四伏也就昭然若揭了。”
“你想問什麼,但問無妨!”
“先說這端禮門,”柳瑒拿一根筷子點了這處的羊拐骨,“方才聽師兄說起,這內城有一個指揮的教閱廂軍,皆是右通判在調遣?”
“正是!”
“這是為何?通判者協助府尊理事,涉及者司法刑獄、稅籍戶賬、差役吏人、監察地方也,駐防操演乃太守職責,就算是太守病養,諸判與諸曹也不可專斷啊?”
蘆頌這等士人如何不通曉朝廷制度。
“話是如此,可這應天府尊乃是不世出的奇葩,既不履職也不問事,據說此人多次上表請求調任,皆不許,御史彈劾者,皆留中不發,好似城隍老爺,供在那裡全不當用。再加上應天府上三司虛置,若不是這二位通判,恐怕更加混亂!”
“怎會如此情形?”
如此大府,又是京城門戶,卻成了人嫌狗厭所在,實在匪夷所思。
“咱們弟兄關上門來說話,”智全寶用手虛置上天,“若非上面執意如此,應天府也不至於如此混亂。”
原來這京北南路乃是昔日慶康新政大多數骨幹出身之地,尤其是士悅及門下五君子更是因在應天府興教育、辦水利、革除積弊、剔除冗員,又開闢新田、發展百工,這才得到宣宗青睞,從而進入中樞,執掌新政權柄。
慶康新政隨著宣宗病倒便無疾而終,而宣宗崩逝後,新黨諸公皆貶謫至邊地,更使得國政改弦更張,尤其是應天府,更遭到舊黨的清算。朝廷更為了防範新黨捲土重來,慈聖太后遷新黨政敵之家十餘戶,入籍丹陽城,自此歸德城便不得安寧,從衙門到民間,從府城到編縣皆有對立之勢。
乃至於京北南路三司與應天府歷任知府皆是遭受彈劾而左遷,日子久了,好不容易安排個朝中根基淺的來此作太守,又如何能放他離開。
而這位府尊本以為當個泥塑天尊混日子便好,卻不料按下葫蘆起了瓢,索性發起狠,跑回京城躲入宅中,再不出來。
臨走之際,什麼交待都沒有,至於左右通判當然無法自專,於是讓諸曹及屬縣官員吏目,凡有司管事的皆在府衙集合。
這些事智全寶也是後來聽說的,當時他還在西崑崙山上。當事人元三兒便將這等稀罕事說個清楚,尤其是兩年前的正月十八,衙門開衙的時候,整個應天府的在任官員吏目,無論文武皆到齊了。
“你們猜,這兩位通判老爺將大夥兒吆喝來做什麼?”
這漢子還賣個關子。
“作甚?”
便有仝十一郎這從瞌睡裡又被吊起胃口的來捧場。
“抓鬮!”
“抓鬮?”
“正是抓鬮,讓這些官員吏目們抓鬮,看自己該歸哪個通判差遣!”
蘆頌幾人只覺得天雷滾滾,這些人竟如此顢頇,拿著朝廷俸祿,做如此不著調的事。
智全寶知道幾人心中必然是輕視兩位通判的,接過話來說。
“確有此事,但也並非胡鬧,而是不得已為之!”
“怎麼個不得已為之?”
“秉文賢弟,你也是見過了營丘郎君的,說句不恭維的話,你覺得海西營丘家裡會教導出不知世事的混賬嗎?”
蘆頌聞言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