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78章 長宇泬漻雲嵐肅

 “咱們走橫過嶂,沒想到今日打了滑,折在你們這些花驢子手裡,任殺任剮,早日送爺爺昇仙!”

 這頭目知道他們這些人做了多大的孽下來,索性橫下一條心,所謂死鴨子嘴硬便是如此。

 “呸,裝甚得山賊草寇,哪座山上不開眼的短腳鬼作劫殺官佐的滅門生意?不怕法場上面千刀萬剮把你裡裡外外算個清楚?莫在這裡放刁,只須說些實在話,爺爺舒舒服服伺候你們這夥鳥人上路!”

 智全寶平常接觸的耍奸弄滑的蟊賊不在少數,早看出此人不嚴不實,且色厲內荏的面目,激鬥半晌這廝身上都沒沾血,就知道不是尋常山賊。

 若是山賊草寇,這些作強人的,若是頭目不率身在前,豈能指望嘍囉們賣命?若是草寇只看幾個做強的死在當場,只怕早就閃乎了,豈能搏命至此,可見這夥人分明是領命前來,不達目的不罷休,否則回去也是個死字。

 果然智全寶一句話唬住了此人,底下人更是沒了方才打打殺殺的膽色,有幾個聽得個抄家絕戶還要千刀萬剮的,已經抖動如篩了。

 點到即止。

 這中年官人並未繼續說話,而是他身邊那青年文士接過了話頭。

 “且放下利器束手就擒,咱們就能好好說話,明白來說,得了誰的令來刺殺承公,哪個先出首,吾也能許他個刺配軍監的從輕發落!”

 不同於幾個賊人的渾渾噩噩,諸人聞言先是一怔,更覺心驚,若非如此局面,諸人只怕都會聚在下首見禮。

 此時,方便說話的只能是霄春臣,而此刻這碩大胖子也十分拘謹起來,真若是那人,莫說自己,便是家父與眼前這位對比,也是螢火之渺哪敢與皓月爭輝,也小心翼翼上前向這文士討問,

 “還沒請教兄臺尊姓大名,更不敢冒犯這位尊長名諱,還望兄臺敬告。”

 只看這文士唇紅齒清,面容消瘦依舊神采奕奕,濃眉細目,天庭清亮毫無峻厲神態,身長七尺,身形挺拔,身量合洽,身姿儒雅,真個是個溫潤人物,若非三綹清須,分明還是個弱冠年華的謙謙學子。

 等這文士通報了姓名,眾人皆心裡暗道果然是此公!

 而宗三郎更是心內詫異,但是麵皮上未露出異樣神色,他這時早已認出這幾個人便是那日跟丟了的往蓼谷縣的那一行人,如此身份為何行事如此詭異?而從蓼谷縣這一路來,饒是他們有智全寶抄了近路,也是差點誤了大事,而這幾個人必然是一早就奔著這裡來的!

 先說這文士,此人複姓公良,名吉符,字嘉言,乃是在任的啟封府法曹參軍事,掌握諸案事及斷刑。昔日此人少年登科及第得拜京南大城推官,任滿返京待考,彼時承龍圖坐衙啟封府權知府事,此人便遞名刺拜見承公自薦,二人言論經義,再針砭政治,而結為好友。

 待慶康新政罷,尋宣宗崩慈聖臨朝稱制,承龍圖因直諫而外放遠監,時公良吉符丁憂守制屆滿回朝,自請追隨承龍圖遠謫邊地,如今承龍圖於端睦城離任還京,當然是不忘莫逆之交,將公良吉符也舉薦到了東京,而多年地方磨勘,往昔率真青年已經成長為幹官練臣,深得上官信重。

 公良先生既是科場前輩也是京畿朝官,幾人哪敢託大,各自見禮。

 而這位容貌偉岸,身長豐頤,黧面長髯的中年人,無須公良吉符贅言,只怕當今天下,四方邦國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宣宗朝,‘四真’之一。

 大肇當時有四名臣聞達於天下,大綦朝堂稱之為“四真”,乃是子庚節真宰相、士悅真學士、承守真真中丞、宗放真先生也。

 三郎、六郎與一眾清虛宗門人更是恭敬有加,畢竟是與宗門師長齊名人物,難免有親近之意,更是與有榮焉之感。

 世人皆稱之為“承青天”、“承龍圖”,而此公本名似乎都成了能震懾宵小妖孽的神名,輕易無人提起,若說此公乃是京南汝陰人士,汝水上古名承水,而承姓便是因聚居於此而以為姓,名守真,字惟仁。

 父親曾任地方軍判官,也算不得官宦世家,不過是柴門寒士出身。承守真,自幼聰穎,過目不忘,卷不釋手,而得學富五車之學識,下筆成文,成就璧坐璣馳之文章,文章立論高深奇麗,旁徵博引,頗有移風易俗之志。及束髮,便跟隨父親宦遊各地,接觸民生,深入蓬門之戶體察民情,頗以簞食為習而知民間疾苦。年十八,乃隨父親入京,以文章結識諸賢達,然後在京讀書及弱冠乃登科,只因殿試時文有諷太宗北伐之事,而與狀元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