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78章 長宇泬漻雲嵐肅

 也正因為此奏,才為日後參政士悅學士任用秋延肇奠定基礎,如今山北三關秋帥巋然不動,壓制東丹十載,已經是慶康新政難得留下來的成果。

 只是秋帥又如何能兼顧兩千裡北疆防禦?如今山北東面有著秋帥及其子弟與叔父帶領的宗家子弟,還有許多海東、山北志士如砥柱般紮根於此,而他們的身後已經無復昔日三百里綿亙的厚重防線,那些駐泊禁軍與義勇、土兵已經裁汰遷轉十不存一,壕溝擁塞、池澱乾涸、堡砦廢棄、柵牆損毀,真若北虜入寇只怕是一馬平川及此!

 而現今之局面不正與承龍圖十餘年前的見解一般嗎?若有慶康二三賢臣直柄朝政,哪裡有北虜窺伺中夏的機會!每唸到此處,父親也不免怨憤,三郎如今面陳賢者,如何不念及於此。

 慶康三年,承守真再向宣宗條陳《七事》,建言應當“明聽納,辨朋黨,惜人才,不主先入之說”,又奏請“去刻薄,抑僥倖,正刑明禁,戒興作,禁妖妄”,因其所言懇切,且合情合理,切中時弊,與士學士所作《答手詔條陳十事》照相輝映,皆為朝廷採納,傳為佳話。

 慶康三年,正是在士悅、子庚節、陽攸、承守真等一眾英才賢俊的進言下,宣宗才下定決心倡導新政。

 新政首要便在地方,而東京則是京畿樞紐,天下中樞。東京城若能為新政表率,四方將因以成事,以為楷模。

 而東京多皇親國戚、達官顯貴,素以難以治理著稱,因此宣宗任命承守真以右司郎中,權知啟封府事,非要請出今世法聖皋陶,祭出人間鐵面獬豸來與這萬千魑魅魍魎鬥上一鬥。

 敢於任事的承守真,到任之後則必以朝廷法令行止為念,執法嚴峻,不徇私情,先是疏浚京師航道,藉此機會,沿著運河及御河將沿途貴戚侵佔河道所築園榭皆毀之,由此不僅使航運暢通,還緩解了京城漲水之患。尤其是三次彈劾貴妃眷屬以及太后母族,威名震動都下。而其人嚴峻剛正、忠誠厚實,即便舊黨貴宦厭憎,也是無法作難。

 承守真久在地方,乃是進士出身中罕有通曉司法刑名之術的行家,且秉公執法,清正廉明。所謂疑案懸案其實大多與官宦豪門、巨賈鄉紳盤綜錯節,只是這類案子若是遇上承守真,絕無僥倖之理。東京內外,皇畿輔縣積弊要案皆為之一清,因此事發而披刑的豪強何止千百,京輔政治於是清明。

 繼而升為右諫議大夫、權任御史中丞。宣宗身體漸恙難愈,承守真因進言立太子事而惱了官家,俄而以權御史中丞職領轉運使、提點刑獄考課院。同年,再因連彈三任三司使阻礙新政,而為人攻訐以弄權擅政罷御史中丞而左遷天章閣待制,後得兼知諫院。

 隨著宣宗病重,太后開始代為理政,舊黨貴戚皆阿附太后駕前。不久進奏院案發,因進奏院《傲歌》案新政一眾大臣及骨幹被攻訐為“以國家爵祿為私惠,膠固朋黨”而罷,士學士自請外放,群僚皆遠竄邊地。承守真也是因此外放於溫海西路為知端睦城監事(端州,維伯瓦倫蒂亞) 。這兩年官家日益年長,太后年事日高,因此官家也是漸漸開始理政,首要的就是逐步召還新政諸臣。

 天聖五年起外放之人,陸續還朝,先是任京留守、經略安撫招討使西的子庚相公回朝,任職兵部,兼三司使,天聖七年遷參知政事,今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居亞相之任。

 天聖八年年初,邊聽父親提及陽攸等人也都允許回京居住,未曾想年中便等來了承守真的歸來。當然,無論是慈聖還是官家召還子庚相公的說法,是因慶康年間曾力勸宣宗立今上為太子。而陽攸、承守真也是昔日勸諫建立太子之人。當年的一片公心,在官家眼裡就是忠誠信賴之臣,因此承守真也是重返東京,以翰林學士身份兼龍圖閣直學士、再一次權知啟封府事。

 宦海沉浮,多少人已經是隨波逐流淪為碌碌苟且之輩,然而人間總有頑玉,汙泥穢土難掩華彩,剖心刳腸還是初衷。承守真還是那個承守真,依舊是剛直不阿敢於任事,京師為之語曰:關節不倒﹐有酆都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