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11章 鐘鼎無心時節異

 “秉文,”

 公良吉符沒有再糾纏剛才話題,對著蘆頌說道,

 “稍待片刻,還要勞煩你與雷員外一起去縣衙拜見元知縣,與他一起等那屬路憲臺司法官過來。”

 公良參軍之所以稱呼雷厲為雷員外乃是因為雷厲這團練教頭等職司都是山南路徵聘的,不是正式差遣,出了山南路地界便沒什麼用處,而雷厲也是憑藉樞密院的調令才能帶領本部入京,而此次入京明眼人都知道乃是山南帥司舉薦,因舉官狀為樞密院受理,等待雷厲入京走完流程,便是正經的武官出身。因此公良吉符才按著京城稱呼官紳的俗語,稱呼其為雷員外,而雷厲也樂意於為自己的履歷上添上一筆,畢竟若是再有承公舉薦,那仕途起點又能上個臺階。

 越往裡面走,身邊人越少,三娘也替換六郎,去照看仝十一郎他們,熊暠也被公良參軍點了將,安排院內正兵開鑿牆壁打通垂雲觀,這些潛火隊正兵擅長的就是這些拆屋扒牆的活計,於是拿了趁手的傢伙事兒立刻開工。鐵扦開邊,鐵叉穿壁,鐵貓兒鉤緊了,一刻鐘不到,就打開了四尺寬、七尺高的通道來,接著便有切磚、上漿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將這通道修正成規規矩矩的偏門,拆下來的磚塊也是拆開了重做了門檻用,其餘多餘的物料廢材皆收拾乾淨,這夥子正兵或許上陣殺敵力有不逮,但是這修建築設的水準遠在民間工役之上。

 熊暠幾人見怪不怪,大肇各府城縣鄉作大型建築的莫不是廂軍及專業正兵,沿著江河湖海的工坊船場也是如此。大肇能上陣殺敵的唯西北、東北邊軍以及京城三衙禁軍,其餘的若不是有這手藝,吃穿都是問題。

 宗淑、風鳴看著這些甲兵作此俗務,臉色凝重。邊地絕難想象內地軍事竟然荒廢如此。

 公良吉符看出他二人神色有些沮憤氣,到也欣賞年輕人的蓬勃上進之心,其實這等狀態莫說他二人,便是承公十餘年前便上書奏諫過,何止承公,慶康新政的參與者不都是因為早已看出大肇這看似嶄新的華廈,其根基上已經被冗兵、冗官、冗費這三冗弊政所侵蝕了嗎?譬如人之三尸,早晚三魂七魄都為之侵害,可惜慶康新政冰消瓦解,如今看來朝堂的繁華之下,三冗弊政已經不再是腠理之疾,時已成為深入腸胃的頑疾,長久下去,只怕遲早侵入骨髓,那時只怕再無回天之力。

 “清鵬、世衡,你們隨我往簽押房裡面說話,”

 進來公良參軍的房間,已經被收拾為個清淨淡雅所在,用一張長六尺、寬二尺的榆木案子用作書案兼做茶臺,兩邊各放長榻,主位所用乃是本色圍子榻,也方便房主人日常休息之用,後面乃是六尺高的三折素絹屏風,素絹上乃是參軍新題文字,所題乃是一首七言格律:

 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翅飛上山。

 人固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幹?

 崑崙之高有積雪,蓬萊之遠常遺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遊其間!

 宗淑看著屏題,不自禁地讀了起來,這首詩看似顯露作者的無奈,其實通讀下來,卻能深刻體會作者一刻熾熱的赤子之心,所謂念盡人間不平事,卻又有仰仗三尺青鋒滌盪凡塵的勇決,在這煩躁的夏日裡,不禁讓人有清風灌頂的舒暢感。

 “世衡,看來你頗為欣賞此作!”

 “先生大作,小子敬仰之,此詩只一個屠字,便讓人歎為觀止,再用金烏著翅實在是頗有新意,只這一句便將暑熱描繪的生動,三句雖然將神仙清涼世界呈現出來,但讓人身心清亮的還是末尾,用大句而盡顯人物崢嶸,濟世愛民之心,滌盪天地之魄力,此兼濟天下之氣宇宏大,實在讓人不忍釋!”

 “說得好!正是其中意味,讓我身處陋室傖務也自得其樂,便是其表,只是這等佳作並非出自吾之手筆。”

 這倒讓宗淑有些尷尬了,感懷不假,可惜沒感動對人。

 “此詩作者也非外人,乃是承公胞弟葆真所作,乃是吾陪著承公返京途中經過承公家鄉,祭祖畢離鄉時,逢仁郊別所作。”

 知道宗淑心思,公良參軍將書案上一封還未封口的信箋打開,抽出一副文字來,乃是行雲流水的一首長詩,

 “此乃是我今日才有所感而作,準備寄給逢仁已作答,也請二位品評之”

 “何敢當品評兒子,拜讀諸賢雅作,乃是小子幸事,偶有所得,也是天資頑劣,悟性愚迷,言語差池,還請先生見諒。”

 說話間已經是畢恭畢敬的雙手捧開來看,也是抑揚頓挫的誦讀之,

 晨出趨長司,跪坐與之言。

 偶然脫齟齬,相送顏色溫。

 歸舍未休鞍,簿書隨滿門。

 相仍賓客過,攲午僅朝餐。

 平生性懶惰,應接非吾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