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醉裡挑燈開扇
忽見斗篷寬鬆袖口探出一隻素手,輕輕一彈,將包裹糕點的油紙團丟入篝火。
一聲砰然脆響,濺出星火點點。
那女子冷道,“我叫黑寡婦。但,我不是寡婦。”
清冷之聲引起更加肆虐地調笑,隻言片語,漸顯不堪。
黑斗篷靜靜聽聞,未曾接話。反從袖中取出一柄黑色摺扇,玉指輕緩,反覆摩擦。
“黑寡婦不是寡婦?難道是孩兒他娘不成?”
“你自稱黑寡婦,怎不見用毒?還是說,這毒,只有你男人才能見到?”
“穿一身黑,就是黑寡婦;如果穿一身白,豈不成了白寡婦?”
“那,那要是不穿呢?嗯?”
“啊哈哈……”
“大哥,他詛咒你!你叫黑刀,她卻叫黑寡婦。要不兄弟們替您收拾她?給她找個夫婿,就不用做寡婦了。”
“夠了!”
先前開口的漢子大臉漲得通紅,怒聲喝止眾人調笑。
旁邊的黑刀不為所動,樂得手下之人撩撥那不見真容的女子。
那漢子氣不過,將骨頭砸進火堆,教訓眾人,“都是一起謀求賞金的兄弟,怎能如此欺生?這位姑娘入隊不久,正該多加照料。你們反來借酒挑釁,哪有一點兒兄長的樣子?更何況,人家修為比大哥低不到哪去,當心惹惱,自找苦吃!”
眾人聞聲紛紛回頭,借酒肉遮擋,將目光投向四平八穩的黑刀。
顯然,之前調侃奚落之言皆是這位頭領授意。不知那開口的漢子與黑刀是何關係?竟敢公然唱反調。
黑刀抽出背後長劍,手掌緩緩撫過劍身,眼睛一直盯著黑色斗篷,未曾稍離。
對方全無任何反應,令他驚疑不定。
只好繼續試探,“手下兄弟醉酒之言,姑娘請勿見怪。只是,你已入隊兩日,從未表露真容,更未通報姓名。只有一個聞所未聞的綽號,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手下眾人如蒙點撥,更是語出不遜。
“我們大哥問你話呢!臭婆娘,給臉不要!”
“拿著破扇子裝腔作勢,難道是你情郎送的?”
“非說不是寡婦,把你情郎的名號報上,我們兄弟送你當個名副其實的寡婦。”
“哦哈哈……”
眾人笑聲戲謔,那漢子義憤填膺,黑刀漸覺不妙。
黑斗篷稍動,凝脂柔荑輕緩舒展,摺扇翻開,露出舞槍弄棒的剪影。
眾人頓覺煙花耳熟,一時想不起何處見過,互相交頭接耳一陣,笑聲漸消。
“林肥羊!”
不知哪個兄弟頭腦靈光,想到與剪影相似的人。
三字一出,眾人驚悚。
個頂個摸刀捉劍,掙扎起身,克服醉酒綿軟,將黑斗篷團團圍住。
黑刀領著面色複雜的漢子越眾而出,直面黑斗篷,“自投羅網?你可有何話說?”
夜風橫吹,篝火獵獵,月影斑駁。
黑色斗篷輕微鼓盪,“你們與他為難,全都該死!”
話落,摺扇泛微光,一隻只色彩斑斕的蝴蝶,振翅自扇中飛出,四散鋪開。
黑刀強壓震驚,不露聲色,指導手下舉火防衛。
不料眾人手腳痠軟,武器被蝴蝶一撞便失手墜地;火把亦然,數只彩蝶捨身飛撲便可輕鬆擊落一支熊熊火炬。
“大哥,我們中毒了!這娘們陰險得很。兄弟們手腳痠啊……”
最先喊出‘林肥羊’的小兄弟,格外機敏,率先意識到這痠軟癢麻之感不僅僅是醉酒。
可惜,於事無補。早被蝴蝶覆蓋了頭臉,露骨不過遲早的事兒。
黑刀見事不妙,轉身即走。
斗篷漆黑之色盡顯,並未追趕。一手維持摺扇靈光不滅;另一手蘭花指出,三根銀針,趁月色透入黑刀後腰。
後者應聲一震,撲倒在地,驚悚於雙腿失去知覺。只好以手扒地,向前爬行,耳畔盡是手下呼喊哀嚎之聲。
黑刀咬緊牙關,默默爬行,唯恐引來蝴蝶追擊。
悔不當初,一時心癢,收個女子入隊。
多次出言假意維護黑斗篷的漢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想不通!一向文靜柔弱的女子,怎麼忽然之間更換面目,變為猙獰的獵手,如她那名號一般嗜血狠毒。
那漢子仍不死心,只覺咽喉發乾,好像適才喝得是沙不是酒,“嗚,為,為什麼?”
黑斗篷輕轉,似是望來一眼,“你們想殺得人,是我夫婿。取死如此,與人無尤。去吧!”
二字入耳,一抹銀光直透眉心,穿骨而過。
嘶嘶幾聲,彩色蝴蝶撲向唯二兩具身體。慘叫哀嚎聲漸起,篝火慢慢熄滅。
蝴蝶吃飽喝足,乖乖飛向閃光摺扇,如燕投林,一晃而沒。
羅綺素手合扇,取出懷中水囊,掀起一側面紗,小口慢飲,目光不由地投向當空皎月。
隱約記得,每個月的這幾天,林楚凡總會向母親請安。
思慕一會兒,羅綺收斂心緒,以掌力將骸骨震碎,隨意搜撿些有用之物,披著月色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