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夜圍爐暢談
朱綽道:“方才那名我軍持刀將領,末將沒有追擊,實在是擔心西大營會發生敗軍兵變。”
“你是對的,祖明,”陳望讚許地道:“自己職守永遠為第一位,你有大將之風啊。”
李暠邊吃邊回稟道:“東大營招募了三萬五千軍兵,都是晉人,且家中並無牽掛,年老體弱者我都勸他們去了西邊祖明那裡了。”
“三萬五,”陳望重複著,心裡也較為滿意,也是大加讚賞道:“兵不在多而在精,玄盛,做得好啊。”
二人都是兗州年輕一代文武雙全的將領,陳望很欣慰地看到了他們投軍後的可喜進步。
朱綽嘴裡嚼著葵菜,邊鼓囊道:“我這裡人多,統計大約送出去了十五萬,最後我是每千人一起放進來搜身再放行,還有得把寶石放在嘴裡,黃金塞在屁股裡,都給搜出來了。”
眾人一起低聲笑了起來。
大家都不敢放聲大笑,知道陳望心情不好。
“二位辛苦了,今晚你們歇息,”陳望下令道:“王忱、崔達去東大營,王恭、皇甫奮去西大營,通宵值守,裴堪去接替穆崇守武平縣城,加強警戒,明日辰時準時開拔回譙郡。”
眾人一起答道:“是!”
晚上,陳望回到了縣衙,命大家回去歇息,自己也去了縣衙後院自己的臥房。
迎面正遇到楊定穿著內衣,外面裹了件皮氅,哆哆嗦嗦地從自己房中向外跑,遂親熱地打著招呼:“楊將軍,歇息的如何,體力可恢復否?”
“末將參見平北將軍,”楊定嘴裡哈著白氣,躬身施禮道:“已睡了七八個時辰,剛剛醒來正要去如廁。”
“哦,哦,好。”陳望微笑著上了自己臥房的臺階,剛要開門忽然又轉身道:“待會兒來我房裡一敘如何?”
“是,平北將軍。”楊定邊答應著走了。
陳望在門口抖掉身上的雪片,推門走了進去,一股暖流迎面撲來。
驍騎營親兵早已將臥房打掃得一塵不染,裡面有銅爐燒著炭火,噼噼啪啪的作響。
銅爐頂端搭有鐵網,上面的銅壺燒著水。
一張行軍床擺在小屋的西北角,屋中間是兩張鋪著乾草上面蓋著牛皮的座榻
陳望將大氅摘掉,掛在衣架上,脫掉鎧甲,感覺渾身輕鬆了起來。
他對穿鎧甲以前是抗拒的,夏天熱冬天則冰涼,而且穿在身上負重三十多斤,行動多有不便。
但自打十四年前第一次親身經歷冷兵器戰爭場面之後,他再也不敢不穿了。
那漫天的箭矢還好說,可以蜷縮在盾牌後面。那時不時飛來的冷箭則令他心驚肉跳,當時站在虎牢關城牆上,身邊一名軍兵突然被射飛了頭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沒有頭盔,那一定腦袋開了瓢。
陳望拿起銅壺走到門邊的一個黑陶盆前倒了些熱水,洗了把臉,用布巾擦乾淨後,回到座榻中坐下。
這時,楊定在門口輕聲道:“平北將軍,末將可以進去嗎?”
“請進。”陳望回道。
楊定進來後,陳望擺手讓他坐在案几對面,拿起銅壺給他面前銅盞裡倒上了水,微笑道:“這裡沒有茶葉,喝點白水吧。”
楊定欠了欠身子,自嘲地笑道:“敗後這幾日在路上就盼著能喝幾口熱水,哈哈,那時方想起彌足珍貴。”
陳望步入正題,開誠佈公地問道:“楊將軍,為何如此堅決要投我兗州,你那夫人……”
“唉,不瞞平北將軍說,”楊定白淨英武的臉上微微有些泛紅,接著道:“天王仁義,對我也不錯,但池陽公主恃父而驕,刁蠻任性,婚配多年並未生子,也無情誼可言,末將是有苦難——”
“哦哦,我懂,我懂。”陳望看著楊定,覺得他並無虛言,心道他也是一個被氐秦征服的敵國降將之子,苻堅可能出於籠絡仇池貴族的目的召他為婿,但年輕傲慢的公主一定不會瞧得起他。
只聽楊定繼續道:“當年丞相病重之際,曾告訴末將,平北將軍乃是大才,當世明主,將來成大事者定為此人,末將追隨丞相征戰多年,最為信服他的話,兼之淝水一戰,也認清了許多事情,末將實是失望至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