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陳公 作品

第26章 雪夜圍爐暢談

 陳望凝神地傾聽,謙虛著道:“王公過獎啊,他才是經世之才,我們皆是凡人啊,呵呵,‘捫蝨傾談驚四座,持螯下酒話當年’啊。” 

 陳望引用了周總理在一九一六年送同學的《送蓬仙兄返里有感》其中詩句。 

 然後做了手勢請楊定喝水,慢慢說。 

 楊定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接著說:“天王去年十月在長安太極殿上誓言伐晉,群臣皆反對,末將也曾叩首勸諫,但天王目空一切,把末將逐出宮去,而舉兵之後,又一錯再錯,聽不得半點異議,剛愎自用。他派朱序去說降謝石,又要半渡而擊之,末將都曾私下勸阻,他卻訓斥末將不懂兵法,不會用人。朱序是誰啊,乃江南士族子弟,和慕容暐、慕容垂等人一樣,兵敗被俘,對我大秦絕無歸順之心,乃亂臣賊——” 

 說到這裡,他自覺失言,忙尷尬得摸了一下鼻子,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陳望毫不在意,心道,這才是秉性耿直之人的真實心理,才歸降了一天還睡了七八個時辰,要是一口一個忠於大晉忠於兗州,那才是大奸似忠之輩。 

 “哈哈,朱序和徐元喜已經回來了,就睡在你隔壁。”陳望笑道:“難得你們都能認清事實,而你們的天王卻看不懂啊,不瞞你說,今日我也見過苻堅了,並贈他乾糧、馬匹,放他出境。” 

 “哦?”楊定微微一怔,黑玉般的俊目看向陳望,拱手道:“末將失言,還乞恕罪,朱將軍其實末將也是佩服的很,數千人馬面對十幾萬大軍圍攻,孤守襄陽一年,真是忠肝義膽,神勇無比,世之罕有。” 

 陳望擺手道:“你們將來都在兗州任職,同袍之誼,有的是時間交流。” 

 “是,到時我一定向朱將軍多多請教,”楊定點頭,忽然又想起戰敗的那一夜,心有餘悸地問道:“天王身體如何?淝水大敗後亂軍搶渡淮水,又逢冬夜,幾十萬人,根本無法辨認出模樣。” 

 “即便是辨認出來又如何?”陳望淡淡一笑,接著道:“今日苻堅在城下,兩側倒是有許多氐秦軍兵看見了,他被劉牢之追殺,但無一人出來施救,還是我派人阻止了劉牢之,他才得以逃進武平縣城。” 

 楊定從胸腔裡迸發出一聲長嘆,“唉……” 

 二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楊定在心裡悲嘆曾經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苻堅,一旦從神壇跌落,連軍兵都假做不認得他了。 

 陳望在心裡想著下午城外的場景。 

 如果換做以前,這些大兵見到苻堅,零距離接觸,一個個肯定是激動地淚流滿面,鼓起掌來都能把手拍腫,高呼萬歲的口號喊啞了嗓子也渾然不覺,今日的場面卻如陌路人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楊定感嘆道:“一百多年前在長江之畔發生了赤壁之戰,北方的曹操也是八十多萬大軍慘敗,但他逃亡時身邊還有幾十名將領、謀士誓死相隨,天王他……唉!” 

 “寬仁是一種美德,但凡事做得過了頭,都會物極必反。”陳望意味深長地道:“秦軍大都是被征服的各族人馬,怎能談得上同心同德?” 

 楊定深以為然,不住地點頭。 

 沉默了片刻,楊定突然有些懊悔地道:“可惜,末將疲勞貪睡,敗軍中還有不少仇池氐人,末將登高一呼,也能招降許多能征慣戰之士。” 

 這正是今晚陳望找楊定談話目的之一,一個是問明他歸降的原因,作為苻堅女婿又是武藝高強的“關中雙槍”之一,為何來降,而竇衝就不降。 

 另一個方面就是陳望早知楊定乃當年仇池國主族人,雖然仇池楊氏從未稱帝,但性質跟涼州張氏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