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3 還是個耙耳朵呢

 這也就意味著,許家如今是借不上什麼力給他的。

 李白來之前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盛唐時候,貴族高門流行招有才學之士為婿。

 這些高門有一個共通點,便是處於家道中落期。招婿“寄室妻家”,是他們選擇的一種互惠互利的穩妥投資方式。

 若是一朝郎婿入仕,自然也就承擔了為妻家爭得榮譽、提升地位的責任。

 許家看中李白,當也是出於這種考量。

 見李白沒有因此露出失望的情緒,老太太心中點頭。

 語氣也和緩下來:“如今留在安陸的,就只剩下許家三房許自遂一脈了。他的髮妻早已病故,苦了許二孃從小操持家中事務,還要防備那不成器的兄長。”

 如今田產被敗光,也不知親事還能不能商議下去。

 七娘聽這段聽得尤為認真入迷,畢竟這可是師孃的家世背景,也算是八卦呢。

 小女娘越聽越心疼許家阿姊,忙問:“那彭家是什麼來頭,如此蠻橫。我們去告官不行嗎?”

 周氏聞言,搖頭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官告了也沒用的。”

 安陸本地,乃至淮揚一帶曾流傳過一句話。

 叫做“貴如許郝,富如田彭”。

 這四人都是安陸人,許相公與外甥郝處俊曾同任侍中,而田氏彭氏也因殖貨成了富戶。

 數十年過去,許郝兩家榮耀不再;

 而彭氏卻靠著侵佔土地,越發耀武揚威了。

 這盛世,小小的七娘忽然有些看不明白。

 ……

 從老太太院裡出來,李白帶著七娘落腳在宅邸東北角一處外院。

 七娘的日子變得忙碌又充實起來——

 晨起練劍,背書,跟隨李白開蒙,晚間與嬸孃周氏用飯,回到屋中,有時還得陪著李幼成弟兄下棋之後,才能上床睡覺。

 七娘忙得腦殼都大了。

 這樣過了六七日之後,李白終於收到了許家遞來的邀約。

 是許二孃親自約李白見面。

 七娘得了消息,興奮的用荷葉頂在腦門上做好偽裝,偷偷跟在李白身後出了門。

 然後越走越偏,越走越遠,直到停在一處水田田埂邊。

 李白驟然回頭,對她的綠腦瓜子報以嘲笑:“小丑蛙,到地方還不摘掉葉子,沒出門就發現你了。”

 七娘大為震撼:“許家二孃約你來種地?!”

 李白輕嗤一聲,沒做聲。他也不清楚對方的用意。

 他們來得早,左右無事,李白就脫了鞋挽起褲腿,在田間轉悠。而七娘一屁股躺倒在水田邊的槐樹底下,睡起大覺來。

 李白粗略轉了一圈,便知這處水田是上等的產業,價格不會便宜。

 在大唐,土地價格並非由官府統一制定,而是買賣雙方洽談商議的。

 影響價格的因素,無非就是水、肥、地勢與交通。

 李白對此再清楚不過。

 前些年,他兄長賤賣了一大片劍南道都江堰的土地。

 自從秦時李冰導引汶江之後,那地段便成了一塊香餑餑。至開元年間,捧成出了名的寸金地。

 為此,兄長可被阿耶抽了好一頓。

 許家這處田產在各方面都佔了優勢。

 李白忍不住搖頭嘆惋:“可惜了,上好的祖產,輕易卻再拿不回來。”

 許二孃許葭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

 她撩開帷帽,露出一雙清明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郎君是可惜這一處永業田,還是可憐天下佃戶?”

 李白對上她的視線,心中已然明白許葭將要出口之言。

 果不其然。

 “郎君可知,去歲剛擢升刑部尚書的盧從願,廣佔良田百頃,朝野戲稱他為‘多田翁’,可這高位卻依舊坐得穩穩當當的。”

 李白還未開口,躺在大樹底下躲懶的七娘便一骨碌爬起來,扶好腦袋上的荷葉帽:“啊?這麼壞!陛下不知道嗎!”

 許葭似是沒想到七娘在,怔了半晌才搖頭:“陛下當是知道。”

 今年春日裡,張相公(張說)被宇文融、李林甫等人彈劾罷相,太常少卿張九齡也受到了牽連。聽家中族老們談話,怕是要外放。

 朝中高位空缺,陛下也要尋新的宰相人選,有人便推薦了這位盧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