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16 忽悠一隻張九齡

 張九齡聞言呆滯了。

 片刻,這位向來崇尚風雅的廉臣實在壓不住好奇,做好了心理建設,點頭道:“那就姑且拿上一些。”

 七娘歡快甩甩手:“隨便拿,阿翁,我們可大方啦。往後還有需要再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

 張九齡走通化門回曲江家宅了。

 還帶了一桶臭死長安老百姓的汙穢。

 這事兒不僅被他的髮妻譚氏嫌棄,就連陛下也嫌他,特意派宦官傳了話,叫他今日先不要進宮述職,好好休沐之後再說。

 滿腹陳詞的張九齡只好繼續憋著,把自己拾掇乾淨了,次日才進宮面聖。

 武德殿內,李隆基早已斜靠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一簾之隔的側間,追隨他多年的近侍高力士則代替天子行事,閱覽著四方呈上的文表。

 一切都是李隆基本人的授意。

 熬過了最開始的艱辛與阻礙,他這個皇帝當得越發憊懶,對政務不再如開始那般上心了。前幾年,他瞧著高力士得用,便將這些奏文報上來的冗雜小事一股腦交予高力士處置,若有軍國大事,再呈交上來。

 薰香濃重,絲竹醉人。

 李隆基昏昏欲睡時,外頭宦官來報:“陛下,秘書少監張九齡已在外間候了有一會,張相公也到了。”

 陛下終於緩緩睜開眸子,揮了揮手,示意把人請進來。

 張說和張九齡這次被召回,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朝中沒有陛下用著順手的人。

 尤其是張說這個宰相,一時半刻都找不到個頂替的。

 不願再為政事分出心神的帝王索性尋了個由頭,重新拜任張說為尚書左丞相,而被牽連的張九齡也升任了秘書少監。

 見兩位愛卿進來,君王這才起身,坐到了主位上:“起吧,大相公這一路可辛苦?”

 張說年事已高,來來回回路途折騰,身體確實吃不消。此時當著帝王的面,也只是笑笑道:“臣在位謀職的本分,不敢有怨言。”

 李隆基聽這話舒坦多了,對張說的成見也放下一些。

 他命人賜了座,又轉向張九齡,似笑非笑道:“朕聽說你昨日進長安,將一桶汙穢之物當做寶貝,燻得臨坊百姓怨言不止。九齡啊,如此行事,風度何在?”

 李隆基本是調侃戲耍之意,張九齡聞言,卻登時激動起來。

 他正想跟陛下提起這漚肥之事。

 無論前朝還是本朝,農田之事的進展,都是國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張九齡不顧張說遞來的眼神,將遇到七娘的對話全都告知陛下,又補充道:“漚肥之法過於刺鼻,臣願等取得成效之後,再來回稟陛下,或可在京兆府下轄各縣率先推行使用。”

 李隆基聽到最後,卻只對這個小丫頭感興趣:“我長安的小兒竟如此聰慧,不愧是大唐水土養出來的。叫什麼名字啊?”

 張九齡一怔,憋了半晌:“……七娘。”

 李隆基揚眉:“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不知曉?”

 張九齡當時走得匆忙,確實沒有過問太多。且七娘的語氣十分親暱,叫他也忘記了,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從武德殿出來,張九齡便得了兩件差事——

 其一,查到七娘的來歷;

 其二,看看這堆漚還田是否有效果。

 張九齡滿意了,這才追上張說,問道:“方才大相公為何不讓我再問陛下?”

 年邁的張說眼神依舊銳利,低聲道:“老夫比你早回來幾日,多知曉一些事情。近日,長安出現了一群悲田養病坊的小兒,遊走於各個坊市之間,收集百姓們不要的家禽糞便,果皮麥秸。若我所料不錯,與你說的應是同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