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17 你阿耶腦袋綠

 裴稹自顧自說著昨夜的事兒,七娘卻完全沒聽進去。

 先前剛來長安時,七娘就聽李白提起過。

 裴三郎的母親武氏乃是武三思之女,而從小養在宮中的武惠妃則是武攸止之女。這些年惠妃深得陛下寵愛,除過群臣反對之下,沒能得個皇后的名分,其餘禮制儀仗都是等同皇后的。

 這樣一位深宮貴人,與宮外聯絡雖不多,與武氏卻極為親近。

 小丫頭在腦中翻來覆去琢磨著,既震驚於裴三郎的阿耶頭頂有點綠,又不免覺得這個叫李林甫的人實在太會搭連心橋了。

 這種隱秘關係都能被他利用上,唔,大概率不是個好人!

 七娘年紀雖小,跟著李白走南闖北,卻已經有了一套獨屬於自己的辨人之法。

 她擔心裴稹的阿孃被利用,費盡心思想了半天措辭,終於下定決心開口:“裴三郎,你……阿孃跟阿耶關係好嗎?會吵架嗎?”

 裴稹看著七娘鼓起臉頰,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對阿孃分外好奇,不免笑了:“還成吧。阿耶阿孃在我面前一向和睦……再者,就算是吵鬧,高堂之事,也非小輩能插手的。”

 這話說的有趣。

 裴稹看起來是知曉,在他面前的夫妻和睦都是做做樣子的。

 七娘也聽出了弦外之音。

 但夫妻關係不好,也不能代表武氏就真的與李林甫有私。

 即便是開放包容的大唐盛世,女子的名節也一樣被拴上了重重枷鎖。七娘不敢隨便開口,怕裴三郎的阿孃因此陷入深淵泥沼,只好旁敲側擊:“你阿孃飲酒這麼厲害,平日也像我師父一樣,酒壺不離身嘛?”

 裴稹無奈笑著:“那倒不是。我阿孃喜交際,這長安城的探春宴、裙幄宴,大多都有她的身影。高門仕女、官宦貴婦帶去宴席上的自然都是好酒,她們喝不多,就便宜了我阿孃……”

 七娘點點頭。

 長安的這兩種宴,她也曾聽師父提起過。

 它們都是近些年在曲江一帶興起的官紳仕女們的宴會。郊遊賞春的叫做“探春宴”;竹竿圍出空地,以裙布搭成帷幔的飲宴,則稱為“裙幄宴”。1

 七娘與長安城郊的花戶做生意,有一部分花便是用來供應給裙幄宴上的“鬥花”活動。

 可這些飲宴都是娘子們參與的,李林甫並沒有機會接近。

 七娘撓撓頭,求知若渴狀:“還有呢還有呢,像你阿孃這麼厲害的娘子,一定還有旁的活動吧?”

 裴稹想起一樁事:“我記得,阿孃倒是很喜歡去廟會和戲場逛,每月十五固定的玄都觀廟市,她都能逛上一整日。”

 七娘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早在剛來長安那幾日,就把各個坊市竄了個遍。裴稹口中的玄都觀正設立在崇業坊內,隔著一條朱雀大街,便是靖善坊的大興善寺。

 大興善寺是京師三大譯經場之一,作為前朝以來的皇家寺院,寺內殿宇繁多,稱得上是長安之最。

 若李林甫當真通過武氏,與宮中那位貴人走動。

 那大興善寺便是最好的碰頭地點。

 今日正逢十五,是休沐日。

 裴稹又與七娘閒聊了幾句,因為惦記著悲田養病坊那一群小子,被七娘支去瞧瞧。

 等他走了,七娘才深深嘆了口氣。

 李白宿醉過後的沙啞嗓音驟然響起:“你又琢磨什麼呢?費勁打聽裴三郎的阿孃,還要支開他。是聽誰說了什麼?”

 七娘嚇得一個激靈。她僵硬著回頭望向床榻上,李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酒醒了,眼中盡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