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32.紮了一下腚! 一更半

 幾日後,出征嶺南的裴旻將軍將親兵留在東都,隻身回了長安述職。

 七娘近日常去找公孫大娘切磋劍技,這日剛到,就有幸碰上了裴旻。她認出來這是那日在坊門外瞧見的馬上之人,便纏著這位正值春秋鼎盛的大將軍教她一套劍技。

 裴旻的劍可是大唐三絕之一!

 裴旻將軍不過是路過平康坊,只想悄悄看一眼公孫大娘,沒想到被個蘿蔔丁小娘子逮住薅羊毛,好脾氣地笑著:“裴家劍技教給你,你可能給我帶來什麼?”

 七娘歪著頭想了想,噗通跪地:“師祖在上,請受徒孫一拜!”

 裴旻:“……”

 公孫大娘:“……噗。”

 被七娘逗得不行,公孫大娘笑著解釋:“這位就是我與將軍說過的,李白之女。李白與你家從侄裴三郎裴稹交好,想來您也認得?”

 裴旻眼眸加深,望著七娘瞧了許久,笑道:“既然喊一聲師祖,自然該教七娘些真本事。”

 裴旻教的是一套裴家子侄修習的基礎劍法,等七娘練過兩遍,熟記於心之後,他便收了劍問:“明日叫上你阿耶,一道去青龍寺如何?”

 七娘歡呼一聲,今日薅羊毛也十分快樂。

 *

 新昌坊南隅,樂遊原。

 樂遊原是整個京師的梁狀高地,四下寬闊,原內有一座建於前隋的青龍寺,信眾立在寺院旁的山包涼亭上,便能俯視大半個長安城內外。

 裴旻將軍因著過世的母親篤信佛教,前幾年在東都守孝時,還特意請吳道子在紫薇城的天宮寺畫一副壁畫,以期為亡母超度。而今回到長安,面聖後的頭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虔誠地往青龍寺裡敬一炷香。

 李白與七娘默然跟在身後,也敬了一炷香。

 從青龍寺出來,裴旻的步子便輕快許多。三人一道往山包上的涼亭漫步,遠遠能瞧見佛香嫋嫋,信眾一波又一波入了寺院。

 裴旻開口:“我一身殺伐血腥,本不該求這些,只是亡母是受了征戰驚嚇才病中離世,終究是我忠孝未兩全,只希望若真有來世,母親能好受些……”

 李白先前過東都時,就聽裴稹說起過裴旻將軍。為了求得吳道子的壁畫,將軍於洛陽城營外和著鼓聲號角,舞劍於數萬唐軍前,給了吳道子作畫的靈感。

 當時讚歎之事,今日聽得將軍親言,卻只剩下了對母親的愧疚。

 七娘聽到這裡,也貼心地握住裴旻的手:“師祖!”

 裴將軍顯然已經習慣了這一聲“師祖”,笑著看向她。

 七娘兩隻小肉爪將裴旻的手包起來,一臉鄭重道:“這是用兵器的人才會長的繭子。師祖鎮守一方戍衛河山,這厚厚一層的老繭就是守護我大唐的盔甲,一定、一定能護得老太太的魂靈重入太平之世!”

 許是小女郎的語氣過於真摯,裴旻眼眶一溼。那些夜深人靜時的自我懷疑與折磨,就在此刻都有了落點。

 將軍不是輕易落淚之人,便垂下頭揉揉七娘的腦袋:“七娘能有這份赤誠,你養的很好。”

 李白淺笑,謙虛答:“這都是她自個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得來的,我沒做什麼。”

 七娘小雞啄米式點頭:“就是就是,都是我的功勞!”

 裴旻與李白便忍不住都被逗笑了。

 氣氛有一些細微的變化,仿若真成了無話不可談的師門。

 裴旻率先入了涼亭坐下,問道:“此番回京,聽聞你已經憑著諷諫連升兩級。此事有一有一尚且還算美談,但切忌再三再四。須知我們這位陛下,可斷斷不是個能海量容人的。”

 李白對此再清楚不過,卻依然大無畏答:“身為補闕,便有糾察陛下錯漏的職責在身。將軍所說我皆知曉,所求不過良心得安罷了。”

 “良心?”裴旻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詞,語氣中滿載懷念,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李太白啊,在這盛世之下的長安城,良心確實賣不上什麼價錢,但你要想完完整整的留著它,可就太貴了。”

 李白依舊笑著,沒有出聲反駁,只用眼神中的堅定與狂傲作以回覆。

 裴旻便了然,李白是決計不會為長安的“規則”所屈服了。這倒讓他有幾分高看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