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33.死都不會挑時候! 一更半

 “去辦吧。”他終於滿意道。

 高力士向來對李隆基的制衡之術頗為信服,今日也不例外。

 朝中都知曉,裴光庭與蕭嵩同在兵部多年,關係卻鬧得十分僵,甚至蕭尚書幾度將裴光庭這個兵部侍郎引進的人才盡數送出長安,做了外職。

 這樣兩個人同拜副相,豈不又是一對杜暹、李元紘那般的“掐架相公”。

 高力士是一心向著李隆基的,凡事於國無大害、於聖人卻有利,他都願意一力護之。索性嘆口氣,弓身出了勤政務本樓,在化雪的冷天兒裡慢慢挺直了脊樑。

 *

 裴光庭做了宰相,這對裴家來說可是大喜事。

 崇仁坊內,宴席的喜慶之意眼瞅著要溢出坊門了,裴稹卻不在府中陪客,而是躲到了李白的小院裡偷懶。

 一臉頹相的裴三郎鞋底靠近炭爐,等著爐子上的酒溫熱,已經打起盹來。

 七娘正專心地用火鉗翻動著烤栗子,像一隻等吃食的小松鼠。她見裴稹和李白的酒已經熱了,又太佔地方,索性敲了敲炭爐邊:“裴三稹,李十二白,你們的酒好啦!”

 宛若一位辛勤的食堂大媽在喊號子。

 李白差點被逗得嗆住,嚥下嘴裡熱乎乎又甜糯的板栗,伸手去擰她耳朵:“胡鬧,怎麼稱呼三郎呢!”

 七娘知道李白沒使勁兒,卻還是做作地齜牙咧嘴:“那還不是他們都叫你十二白,我想喊得親近些,才叫裴三稹。其他人求我我還不樂意喊呢。”

 說到這裡,七娘又有些好奇起來:“師父,你們名字都是單字,才會十二白、三稹的這樣喊。那要是雙字呢?比如陛下,難不成是喊李三基——”

 “基”字唸到一半,七娘的嘴就被兩隻大掌慌忙捂住。

 裴稹那點瞌睡也被完全嚇醒了,又愛又恨地捏著七娘臉蛋:“你這丫頭是真敢說啊!”

 七娘瞪他一眼,待撞上李白兇巴巴的視線,連忙低下頭,軟和著聲音道:“我錯了,師父。”

 裴稹心軟,見不得小娘子這般,也跟著求情和稀泥。

 李白便幽幽道:“七娘什麼德性你還沒吃透嗎?認錯比誰都快,一旦有機會,她下次還敢,皮且厚著呢!”

 “師祖說了,我這樣的性子去軍中才不吃虧。說不準還能建功立業呢,”七娘插空小聲為自己找補。

 李白有些頭疼:“……別提你師祖。”

 自從七娘紮了他的腚,裴旻再喊他練劍,便也會進行這般魔鬼訓練,逼得他劍技短期內提升了一大截。

 裴稹聞言,跟著七娘樂起來,方才鬱鬱寡歡的樣子也一掃而空。

 李白這才端了酒碗與他碰杯,問道:“怎麼,今日裴府宴席上的御賜名酒不好喝,跑來我這兒討酒?”

 裴三郎苦笑:“旁人不清楚,你還不知曉嗎?我阿耶此時拜相,可算不得一件好事。”

 李白用無聲表示了對裴稹這話的認可。

 炭爐上的栗子殼燒得爆開,發出一陣脆響。須臾,烤栗子的香氣就撲鼻而來。

 七娘慢悠悠剝開個紅殼毛慄,猶豫了一下,遞給裴稹:“別怕。賀家阿翁跟我說,他的天塌下來,有張九齡在前頭頂著呢。你阿耶也找個天不行嗎?我看張家阿翁就很不錯嘛!”

 裴稹樂了:“張相公聽過這話,不知作何感想。”

 事實上,裴光庭還真考慮過這件事。

 張九齡是張說走後的“文學派”主心骨,值得託付;而宇文融一派有李林甫在,裴光庭斷不能融入。最重要的是,李林甫近日升任了刑部侍郎,這人生性陰柔,工於心計,裴家有大娘子武氏這層關係在,免不得會被他算計。

 李白明白過來裴稹心中所慮,問:“前任張相公與宇文融,究竟因何事對上的?”

 “聽我阿耶說,兩派關係完全破裂,是因為吏部銓選的‘十銓’問題。”裴稹掰著腦殼,把他知道的那點陳年政事都抖摟出來,講給李白和七娘聽。

 原來,自太宗朝起,吏部銓選便有一套固定的三注三唱程序。

 因為需要從每年的十月持續至次年三月末,耗時太久,工序複雜,已然壓得吏部有些喘不過氣來。到了開元十三年 ,當今陛下東封泰山,銓選一再延誤,宇文融便出面請奏,分吏部為十銓。

 “十銓”以禮部、刑部、工部尚書、右散騎常侍、戶部侍郎、蒲州刺史、魏州刺史、荊州大都督府長史、鄭州刺史、懷州刺史十人分掌,試判之後再入禁中,在御前直接決定人選。3

 主打一個誰都擁有參與感,獨獨吏部被排斥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