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33.死都不會挑時候! 一更半

 “總之啊,就是宇文相公身兼數職,權位甚重,還公然插手吏部銓選事宜,動了已故張相公的地盤,就……嘭——炸了。”

 裴稹總結完畢,已然明白,他們裴家的路,早就被陛下給算好了。

 李白笑呵呵盛了兩碗酒:“不過都是盤中棋子,何必再自困呢。來,先為今日的裴相公,幹!”

 *

 爆竹聲聲起,開元十七年悄然而至。

 這一年,在整個盛唐史上都擁有完全不同的特殊意義。不只是因著中樞政局一連三變,更因當今天子李隆基,雄赳赳氣昂昂步入了四十五歲中年男子的大關。

 八月,李隆基在臣子們一浪賽過一浪的“春秋鼎盛”吹捧中,逐漸迷失了自我。隨即頒出一道前無古人的詔書——

 “將朕之生辰八月初五,從此定為千秋節,大唐疆域內百姓同樂,舉國歡慶,豈不美哉!”

 自秦始皇一統天下以來,哪有皇帝上趕著“自我作古”的!這是要人明著把他當神敬拜啊……

 朝野聞之震驚。

 獨獨聖人自個沉浸在那種居功甚偉、驕傲自大的情結中拔不出神來。

 張九齡勸得太多,已然惹得李隆基不滿;就連高力士此番也忍不住尋了個機會,試圖提醒他家三郎,還被李隆基狠狠踹了一腳,罵他“敗興”。

 千秋節似乎無人可擋。

 於是,到了八月初五當日,長安城上下都陷入了一場荒唐又奢靡的歡慶盛典中。

 興慶宮前擠滿了人,李白帶著七娘也在其列,往旁邊挪兩步,還能瞧見賀知章、裴稹、王昌齡等人。

 陛下不知忽然起得什麼興致,還效仿隋帝親手調羹,賜朝中肱股之臣飲用。張九齡自然是在其列的,賀知章竟然有幸也得了一碗。

 七娘眼巴巴瞅著賀知章喝完,仰頭問道:“賀阿翁,好喝嗎?陛下親手做的羹吃起來有什麼不一樣?”

 賀知章笑著向東方遙遙一拜,跟賜羹的內侍說幾句寒暄語,等人都走了,才對著七娘撫須搖頭直嘆:“陛下怕是不認得鹽與糖……”

 眾人沉默。

 宮中的御用鹽與七娘的岩鹽相比,顏色上要偏黃一些。而唐人的白糖已經能夠做到色澤綿白,實在是很難才能混淆。

 七娘扁扁嘴:“悲田坊的孩子也分不清,因為他們從前都沒怎麼見過青鹽白糖,更別提吃了。”

 陛下卻是正好相反呢。

 這一碗糖鹽不分的賜羹,叫處在熱鬧中心的臣子們都有些迷惘起來。

 *

 千秋節之後,陛下不知被何事吸引了注意力,長安城中勉強安生了兩個月。

 李白這才有空停下來,好好給劍南寫一封回信。

 去年四月,他藉著登科入仕與家中書信往來時,便已經託了阿耶與安陸許相公家三房商議親事。

 婚嫁之事,終究不是兒戲,需得按照六禮的流程一步步來。即便李白自己不在意繁文縟節,為了許二孃的聲名著想,也得事事周到顧全。

 於是,從納采、問名、納吉到納徵,便足足拖了一年有餘。好在,上月兄長李凝已經代李家前往安陸下聘禮,聽李客信中提起,聘禮的動靜似乎還搞得不小,綿州府衙嚇一跳,還當他們家是要搬出劍南道了。

 李白對兄長與阿耶的誇張早已習以為常。

 倒是七娘,自從知道了許葭真的要嫁給李白,幾乎每日都要問問“許家阿姊什麼時候到長安啊”。

 李白聽得耳朵長繭子,忽悠道:“快了,月末應當就來了,自己掰指頭數。”

 信以為真的七娘開始興奮地翹首以盼,盼著盼著,盼到了十一月月末,依舊不見動靜,七娘便有些著急起來。

 土灶灶屋內。

 阿尋正在案前切菜,而七娘撅著屁股跪在灶臺底下,正專心研究著如何才能點起火。

 李白解了官袍釦子,一進門便氣哄哄嚷道:“好哇,好哇!陛下今日親謁五陵,已經定下自己的陵墓安葬之地了!我看這盛世氣數也是——”

 將盡了!

 話未說透,李白的怨言便被打斷。

 “什麼,陛下要死了!”七娘從土灶底下鑽出個小腦袋,一臉的炭灰,遮不住澄瑩眸子裡的擔憂,“那他老人家死了,會不會耽誤你迎許家阿姊進門啊?”

 又道:“他怎麼這麼不會挑時候!”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