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瞳 作品

34.太白式大婚。 二合一

 她掀袍跪倒在冰涼的殿中,將上身匍匐下去,一直到額頭完全抵在地上:“聖人,玉真自從先帝復位之後被封為隆昌公主,便開始享有‘食實封’的特權,至今已有整整十九年。今玉真自請削去公主名號,歸還府邸,不再受封邑百姓的供養。”

 李隆基氣得不行,伸出食指指著玉真:“胡鬧!你以為這樣朕就拿那父女倆沒辦法了嗎!”

 玉真依舊長跪不起:“聖人此言實屬誤解。”

 “昔年太平公主在先帝一朝受封萬戶,又食七丁大戶。一丁納庸調絹二匹,一年便可得絹十四萬匹,幾近朝廷收入的兩成,因而才會有賜死之後抄家時的瑰寶堆積成山。”2

 玉真這是刻意順著李隆基的帝王思維在進言,顯然,這番話出口之後,她這位一母同胞的皇兄便沒有先前那般惱火了。

 她緩緩舒了口氣,沉聲道:“玉真不願如太平公主那般,因身外財耽誤了修道的壽數。還請聖人垂憐,就此收回公主府、封邑課戶,並削去這身公主封號。”

 玉真公主再度拜倒,長叩在李隆基腳下。

 做皇兄的高高在上,眯著眸子望向親生妹妹。

 原先,李隆基是覺得七娘這孩子有幾分聰慧,當抓在手心裡用著,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可如今聽玉真提到食封制度,他權衡一番,又覺得區區一個七娘,到底比不上大片的膏膚物產回攏。

 當今天子便是如此短視。他在為即將到來的食封制度改革而歡喜,也終於抽空,從心底升起一絲對妹妹的憐惜。

 李隆基上前,親自扶著玉真公主起身:“行了,別跪著了。朕是拿你沒有半點法子。”

 “若你一心只想要清淨,也只願七娘做個尋常人家的小娘子,朕依你便是。”他如是道。

 玉真唇角向兩邊扯開。

 她忍不住想,若果真如此,七娘……是不是就可以離開長安了?

 *

 一場娶親危機,在李白本人不知情時,已然悄無聲息地化解了。

 年節將至,為了方便商議開春後的親事,李家父子一合計,索性帶著憐奴和明悅從綿州奔來長安過年,青蓮老家只留下一個王娘子看家。

 王氏自從李白入仕、步步高昇之後,便有些慫下來,這趟沒能出門,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天還未亮,深冬的霧氣籠罩在長安城上空,叫人只能辨清五步之內的範程。

 李白帶著七娘早早候在金光門外頭。

 北方的臘月天寒地凍,李白看七娘又在抱著劍悄悄打瞌睡,便捏著她凍紅的鼻尖把人強行叫醒:“說了叫你在家等吧?不能睡,小心著涼了。左右你今晨還沒練劍,就在這兒練吧。”

 七娘搖搖昏昏欲睡的腦袋,搓搓小手,抽了李白的隨身佩劍出來,便開始舞裴旻師祖教過的新劍法。

 師祖說了,這套更適合她。

 金光門前的雨師壇在側相伴,七娘一套劍技練完,身上出了薄汗,腦子也清醒不少。

 她嚷道:“師父,我記得咱們兩年半前來長安,走的也是金光門呢!”

 “是啊,一晃眼日子過得這般快。”李白感嘆著,視線落到七娘身上,“只有你還是這麼一丁點。”

 七娘聞言氣鼓鼓的,藉著劍尖就去扎李白屁股。

 李白打不過裴旻將軍,還能收拾不了一個蘿蔔丁?須臾,七娘敗下陣來,還被當師父的擰了一下耳朵:“你這壞習慣一日不改,耳朵就得天天擰著。”

 七娘剛想反駁,瞧見大霧裡行來幾個騎馬趕車的人,連忙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委屈巴巴道:“師父,師父,我錯了,再也不敢問您要肉饅頭吃了嗚嗚……”

 李白一頭霧水。

 李白喜提怒火滔天的李客一錘胖拳。

 李客心疼地牽著七娘:“走,咱們不搭理他,阿翁帶我們七娘去吃肉饅頭。還想吃什麼,阿翁都給你買!”

 他又回頭,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兒子給噴死:“別以為當了官議了親,就能拿腔拿調地壓你阿耶一頭。我當年行走西域與胡人做生意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地上爬呢!”

 李白:“……”

 那可不,再往前算他直接別出生得了。

 李凝笑呵呵從馬車上下來,牽引著車架與李白同行:“阿耶那是心疼七娘呢。你議親他是最高興的,但總怕小娘子心思細膩,有些什麼敏感的情緒你察覺不到,叫七娘平白傷心了。”

 李白牽著唇角:“我可實在想象不到,七娘能有傷春悲秋的一日。”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望向前方,見七娘果真左手肉饅頭,右手軟棗糕地啃得香甜,都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

 馬車上的憐奴和明悅也剛剛睡醒,得了七娘分吃食,都有些羞澀地衝她笑了笑。

 小孩子也是有記性的。

 他們記得阿孃是七娘開口才保下來的,即便人沒有血緣關係,也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天大亮時,馬車終於行到了宣陽坊內。

 李客與李凝呆呆看著面前二進的小院子,有些不忍直視。

 李客率先開口:“你馬上就要成婚了,等許家二娘子進了門,還住在這地方可不行。”

 李白樂呵呵地往院中石桌下一坐:“怎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