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57 章 輸贏





羅紈之還有事想問,但嚴嶠已經對兩人行了一禮,帶著嘰嘰喳喳的孩子們轉身離去。




“嚴舟是家中庶長子,那位嚴嶠是家中嫡子,嚴家沒落後,嚴舟白手起家,富甲一方,也曾經重用過他這個弟弟,只不過兩人最後還是一拍兩散。”謝昀為她解釋。




“原來就是他……”羅紈之看著嚴嶠的背影,所謂的二當家。




嚴舟那麼大的產業,自己一個人如何管得過來,必然是層層劃分給親信。




回過神,羅紈之又問:“三郎,你剛剛為何騙那孩子說那塊不是玉?”




謝昀把手裡一直提著的圓形紗燈放在她手裡,溫聲道:“懷璧其罪。”




懷璧其罪。




一個人若沒有本事保護珍寶,就會惹來覬覦和窺視,引來無窮盡的麻煩。




“啊,還是三郎想得周到。”羅紈之捧住燈籠,半透明的紗娟都能看見裡微微晃動的火苗,她抬起眸,正好對上謝昀深邃的眼睛,似在思索什麼。




羅紈之看不透他,只能問:“……三郎在想什麼?”




謝昀望著她,唇角上揚,道:“你和嚴舟學到不少,這煽動群情的手法似曾相識。”




羅紈之有些忐忑,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和嚴舟放在一起比較,“三郎是覺得我這樣做,是不好嗎?”




“手法方式無所謂好壞,且看用的人用來做什麼事。”謝昀道:“你做的對,那就是好方法。”




羅紈之眼睛亮了起來,抿著唇笑道:“所以三郎是在誇我做的好?”




“你現在已算是半個行家了,只怕我日後都要倚重你了。”謝昀語氣溫和。




雖然知道謝三郎是在說笑,但羅紈之心中還是忍不住雀躍。




她不說和從前的羅紈之完全不一樣,但至少比在戈陽時更有本事來!




羅紈之手裡還有撿到但忘記還回去的一個畫軸,她與謝昀走過河,不巧畫鋪已經關了門。




可能剛才的事情讓那些孩子們受驚了,嚴嶠提前把他們都帶走了。




羅紈之只好等以後找機會再還。




正好,她也很想結識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嚴舟鬧翻的,還有沒有可能和她一起做事?




中秋觀月最好的地方還是在河邊,沿著淮河兩岸聚集了不少人。




水燈佔滿了河面,帶著人們美好的心願飄走。




羅紈之沒有下去湊這個熱鬧,就坐在謝昀身側不遠的地方,看那些想上前又膽怯的貴女在前面轉來轉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她們想跟三郎說話,為何都不敢上前?”羅紈之不經意問。




實在也太多了,一茬又一茬的,羅紈之都看得眼花繚亂了。




謝昀指間掛著千金釀的瓶子,小臂隨意搭在單支起的膝蓋上,隨性又優雅。




羅紈之發現這個謝三郎若是講規矩儀態時,可以做得完美無缺,但是他隨意放縱起來也會視規則為無物,恣肆任性。




可無論是守規矩的還是不守規矩的,他都有辦法做到讓人賞心悅目,猶如一道美景。




比天上的圓月引人注意。




謝昀飲了口酒,“或許是如九郎說,我的眼睛不夠溫柔,所以那些女郎與我對視都堅持不過十息,不敢也是理所應當。”




“還有這樣的事?”羅紈之扭身轉頭,手撐著身側,狐疑地望向他的眼睛。




“我怎麼不覺得?”




謝昀烏沉的眸子轉向她,“那你想試試?”




羅紈之盯住他的眼睛。




謝昀慢悠悠數道:“一息。”




謝三郎的眼睛不夠溫柔大概是因為他的眼型不如九郎圓潤角鈍,它們猶如飛鳥揚翅,又如出鞘利刃。




危險、鋒利。




讓人總會不由自主避開它的鋒芒。




“二息。”




而且他的眼瞳顏色很黑,是子夜的天幕,是不見底的深潭,天高水深,皆是常人無法丈量、試探的深度。




因而有了無法捉摸、估量的神秘。




因為看不透,所以更加引人想要探究。




“三息。”




眼形變了些,被他淺淺彎出了個弧度。




三郎,是在笑嗎?




為什麼忽然看著她笑?




羅紈之呼吸變得略急,想起謝三郎的幾次笑,總是“不懷好意”的預警。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不是又變得近了?




三郎那淺淺的、帶有酒香的呼吸好像若有若無地拂到她的唇上,她只要伸出舌尖,似乎就能夠探到那些酒味。




她下意識嚥了咽。




她並不嗜酒,但此刻卻很想沉淪。




她的眼睛甚至不由自主想往下瞟,想找到三郎唇的位置。




找到後呢……




羅紈之自欺欺人地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她不知道。




“四息。”




羅紈之被謝三郎的報數嚇了一跳,眼睛又老老實實回到了原來的高度,努力撐著眼睛盯著謝三郎的眼。




但這會狀態更糟了,因為三郎似乎發現了她先前的企圖,正用那雙似笑非笑的眼鼓勵她、縱容她。




羅紈之咬住了下唇,眉心深顰不放,睫毛不安地顫動,每一次張覆,下面的眼睛就很想趁機逃跑、躲開。




謝昀的手輕輕別過她鬢角散落的髮絲,別到她的耳後,指腹擦過她的耳廓,她正要閉上眼睛,就聽耳邊落下一個字。




“十。”




羅紈之詫異到完全放棄閉眼,呆了片刻,意識到不是自己耳朵的問題,而是謝三郎自己打破了規矩。




“三郎怎麼跳了好幾個數字?”




五六七呢?八.九呢?




謝昀的手掌往側滑,幾乎就撐在了她的臀後,而他身體也倒向她,唇瓣湊近她耳畔,低低說了句:“因為我不想你輸。”




他打亂了規則,也打亂了羅紈之的心。




她的心跳變得紊亂無序,好像一隻迷路的兔子,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合適的出口。




“為什麼?”




“因為我想。”




這是在告訴她。




因為他想,所以能夠打破任何規矩?




若是她想,也可以無視任何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