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真要收拾,我自己就收拾了,何須勞動你大駕?先這麼過著吧。”

    清河公主伸手去揉她臉,玩笑道:“你放心,受了委屈我會說的,你只管在府裡邊豎著耳朵仔細聽,哪一日聽見我喊你救命,就點齊人手殺將過來……”

    昭陽公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把她手從自己臉上拉下來:“你可別亂摸,我臉上還有脂粉妝容,仔細給弄花了!”

    清河公主有些驚奇的“咦”了一聲,仔細打量幾眼,不禁失笑:“你向來不是嫌這些東西麻煩,不願過多妝飾的嗎?如今怎麼願意了?”

    昭陽公主捧著臉,笑盈盈道:“女為悅己者容!”

    清河公主聽得心頭微刺,短暫的疼痛過後,又替她覺得高興。

    拍了拍妹妹的手,她溫柔道:“既然與駙馬琴瑟和鳴,那就好好過,別辜負良緣一場。”

    昭陽公主把那話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姐姐前邊說夫妻吵嘴,自己這兒就表現的夫妻和睦,實在是太過傷人心了,目光歉然的看過去,還沒開口,嘴唇就被清河公主屈指堵住了:“你我姐妹之間,用不著那些虛禮。”

    昭陽公主在這兒待了半個時辰,盯著姐姐吃了藥,這才動身離去。

    臨走前清河公主囑咐她:“那些話我也就是同你說說,你別往外講,不是什麼大事,無謂鬧大。”

    昭陽公主承諾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明白事理的。”

    ……

    呂修貞的病還沒好利索,清河公主便接上了。

    先前是呂修貞故

    意染病,不想跟清河公主圓房,現在卻是清河公主假借生病為由,跟呂修貞分房別居。

    未成婚時,清河公主對丈夫尚有希冀,對於婚姻生活有所盼望,再見呂修貞年少英俊,儀表堂堂,自是百般溫柔,希望夫妻和睦、恩愛長久,那日與他一通爭執之後,卻是心灰意冷,再沒有俯首做低、以求兩情繾綣之意。

    公主府是她的,自然沒有她躲出去的道理,昭陽公主走後,清河公主便喚了杜女官來,吩咐說:“我既病著,駙馬也不大好,這幾日便不要見了,叫他挪到偏房去,等我二人病癒之後,再說別的。”

    杜女官早先見多了清河公主如何關切照顧駙馬,倒不覺得這二人是冷了情,只以為真是為了躲避病氣,應聲之後,便令人幫駙馬收拾了日常衣袍用具,一併挪到偏房去了。

    呂修貞見狀,卻是且羞且怒。

    那晚與清河公主爭執之時,他被嗆的啞口無言,深覺失了顏面,再聽清河公主口口聲聲道是高燕燕言行不檢、絕非善類,更有種心頭白雪被人玷汙的荒唐感。

    燕燕絕非善類,難道你便是嗎?

    為了將當年之事扣在自己身上,好獨攬功勞,你有什麼謊話是編不出來的?

    且天下向來以夫為尊,又哪有如她這般不知恭順、牙尖嘴利的妻子?

    還不是依仗出身來打壓自己?

    要換成是尋常人家,妻子膽敢這樣跋扈的,早就被休回孃家了!

    呂修貞憋了一肚子火氣,又不敢顯露出來,指甲掐著掌心,硬逼著自己低頭認錯,心中屈辱憤恨之感卻是更甚一層。

    清河公主離開後不久,便有僕婢匆忙去傳太醫,不多時,昭陽公主也趕了過來。

    呂修貞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得到動靜,下意識便覺得清河公主是有意裝病把事情鬧大,好叫宮中知曉,來尋自己晦氣。

    他心下忐忑,又懼怕皇威,平復了心緒之後便往門前求見,哪知道清河公主竟不肯見他,三言兩語便叫人打發他回去。

    於呂修貞而言,這自然又是一樁罪過。

    尋常人家裡邊,哪有丈夫去見妻子還得通傳的?

    哪有通傳之後還見不到,面都不露就把人打發走的?

    他心中惱火之情更盛,強忍著回去歇

    息,豈知沒過多久,便有僕婢前來收拾東西,叫他挪到偏房去住,將正房空出來給清河公主養病。

    簡直欺人太甚!

    呂修貞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幾乎要衝到清河公主面前與她分說明白,餘光瞥見院中的佩刀府兵,腦海中回想一下成婚那日皇帝吩咐,到底還是咬牙忍下,任由僕婢收拾了日用諸物,自己則披衣騎馬,憤然往呂家去了。

    呂家家主今晚被同僚請去吃酒,呂夫人則還未曾安歇,聽人說二公子回來了,自是又驚又喜,等人進門一瞧,才發覺不對勁兒。

    自己肚子裡爬出去的兒子,她最是瞭解不過,打發僕婢們出去,便忙不迭將人拉到自己身邊,關切道:“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昨日我打發人去瞧,不是說快大好了嗎?難道是病有反覆?”

    呂修貞心中有萬千怒火,十重委屈,這些話在公主府沒法說,他只能跟自己親孃傾訴。

    新婚之夜沒跟妻子圓房,這事他是不會說的,之後故意染病推拒此事,他自然也不提。

    只說清河公主如何跋扈、如何蠻橫無理,冒充多年前的救命恩人在前,露出破綻之後惱羞成怒在後,因著被自己戳破真相大失顏面,立即便開始裝病,將自己趕到偏房去了。

    呂夫人打一開始就不喜歡這樁婚事,之前打著主意攛掇清河公主往呂家久住又被推辭,心下更添不快,現下聽兒子這般言說,又是氣惱,又是懊悔:“我早就說你二人並非良配,奈何……”

    說到此處,見左右無人,又含恨抱怨:“總歸是宮中蠻橫,二話不說便將婚事定了下來,自家女兒沒人要,硬塞到別家去!”渾然忘了自己與丈夫算計著尚主之後兒孫必定會有恩蔭爵位時的嘴臉了。

    母子二人相對抱怨幾句,扭曲著臉吐了會兒毒水,呂夫人便道:“對你來說,長安可不是個好地方,有個風吹草動的宮裡邊都會知道,還不如謀個外放。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的,你也自在些,長公主的駙馬,外放怎麼也得是一方軍政大吏吧?”

    眼底精光閃爍幾瞬,呂夫人又殷殷道:“再早點添個孩子。陛下這會兒就皇太孫一個孫輩,稀罕著呢,公主雖是庶出女兒,但能跟嫡女同日出降

    ,賞賜待遇幾乎不分高低,可見也是很得寵的,不拘生男生女,想來都能得個勳爵。她所出之子到底是姓呂的,豈不也是滿門榮耀?”

    呂修貞聽得心頭髮苦。

    外放一事,清河公主倒是提過,可是現在二人剛剛才吵完,叫他怎麼開口?

    至於孩子,甚至都沒有圓房,哪裡來的孩子。

    他嘴裡就跟吃了個沒熟的柿子似的,澀澀的發麻,強撐著敷衍過去,便往後院去探望高燕燕。

    呂夫人不敢將兒子收留罪臣之女的消息傳出去,自然也不敢送多少僕婢給高燕燕使喚,這時候內室無人,呂修貞從外邊往裡瞧,便見高燕燕穿著素衣,身形單薄,正跪坐在燈前做針線。

    燭影輕搖,暈黃的光芒照耀在她臉上,有種靜美的溫情在無聲搖曳。

    他心緒一柔,放輕動作走進內室,仔細一瞧,才發現高燕燕是在縫製衣裳,看布料顏色和花紋,彷彿是件年輕男子的外袍。

    他的影子自上而下躍出,高燕燕有所發覺,惘然回過頭去,見來人是他,明眸裡霎時間綻放出星河般閃亮光彩:“呂郎?!”

    呂修貞看得心頭髮燙,怒火暫時歇去,柔情萬千:“燕燕。”

    高燕燕驚喜之後,卻是擔憂不安:“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病著嗎,可是已經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