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現下大軍到了江州,吳王世子的嫡次子貪功冒進被擒,事情也跟著難辦起來。

    都知道軍情緊急,戰機稍縱即逝,但誰敢發話攻城,枉顧吳王嫡孫生死?

    到時候逼急了董瀚,吳王嫡孫死了,世子跟世子妃那兒怎麼交代?

    那可是親兒子,不是路邊撿的!

    沒人敢做這個主,只能飛鴿傳書,請求吳王前來主持此事,消息傳出不久,世子妃也聞訊而至,幾位謀士眼見大軍投鼠忌器,久攻不下,傷亡慘重,俱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頂著世子妃殺人般的目光請求進軍,這才有了朱元璋剛過來時的那一幕。

    馬博興。

    朱元璋神情悵惘,在心底唸了這個名字幾遍。

    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此人居然姓馬。

    他的老妻也姓馬。

    李元達說前一個世界裡苗皇后相貌氣度同他的徐皇后有所相似,卻不知這個世界裡同馬博興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妻文氏是否也與他的馬皇后有幾分相似之處。

    可惜斯人已逝,必然是見不到了。

    朱元璋眼眸閉合一瞬,復又睜開。

    沒人看見他眼底有轉瞬即逝的淚意。

    那是天子包裹在堅硬外邊下的脆弱與柔情,也是人力終究無法對抗時間與世事的悽惘與悵然。

    世子妃譚氏在外受刑,軍棍打在身上噼啪悶響,幕僚與謀臣們眉宇間鬱色消散,正圍在戰事圖周圍商討下一步何去何從,軍賬外鼓聲陣陣,殺聲不絕。

    朱元璋穩坐帥椅,同空間中幾位老夥計道:“譚氏行事如此浮躁張狂,焉能母儀天下?我那便宜大兒被她捏的死死的,連個小老婆都不曾娶,也未必能擔大任。”

    雖只是匆匆見了片刻,嬴政卻也極為不喜譚氏:“這婦人毫無大局觀念,行事毛躁無半分章法,豈可以

    皇后之位許之?莫說是世子妃、太子妃——朕祖母華陽太后,歷經幾朝,尊貴非常,朕與朝臣商議滅楚之時,也不曾見她闖入大哭,動手責打朝臣。若依朕之見,這等蠢鈍婦人便該打入冷宮,別叫她出來作亂!”

    高祖嘿嘿的笑,摸著下巴上鬍鬚,說:“你們還記得那白絹上說了什麼嗎?”

    劉徹眼珠一轉,會意道:“爹是一方軍閥,娘是名門千金,上邊還有兩個寵她如命的哥哥——哦?”

    李世民頷首道:“馬長彥是一方軍閥,譚氏是名門千金,膝下有兩子一女,對上了!”

    朱元璋表示心情很複雜。

    穿越之後發現我的兒孫是憨憨。

    怎麼辦?

    他頭疼的揉了揉額,便聽帳外殺喊聲似乎減輕些許,正覺疑惑,就聽外邊有士卒疾行前來報信:“錢將軍令屬下前來請命,董賊挾持王孫在城牆之上,言說若再敢攻城,便將殺之,該當如何,請吳王示下!”

    朱元璋雙目一凜,眸光湛湛:“無需再問,打便是了!”

    士卒應聲而去,不多時,殺聲復起。

    朱元璋聽得心動眼熱,披上鎧甲,手提長刀,令左右牽了馬來,親身上陣殺敵。

    幕僚近前去勸:“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朱元璋朗聲而笑:“活動一下筋骨罷了,何談危牆?”說罷,縱馬馳入敵軍陣中。

    他本就是一刀一槍打下的江山,馬博興作為當代名將,更非浪得虛名,此時深入敵軍,便如同虎入羊群,殺得興起。

    董瀚麾下將領士卒雖不識得吳王相貌,卻也認得出他這身耀眼鎧甲與吳王成名兵器,起初不乏有斬首之意,蜂擁而上,再之後發現此人果真悍勇非凡,討不到好處,反倒容易丟了性命,心中便生怯意,且戰且退,竟生生讓出一條道路來。

    朱元璋哈哈大笑,縱馬長驅直入,直達江州城門之前,己方將士見主帥如此驍勇,亦是頗受鼓舞,一時間聲勢大振,士氣如雲。

    董瀚一方敗像已出,再難抵擋,如此激戰一個時辰之後,便有人首登城牆,大部隊隨之湧上,殺掉城牆上勉力抵抗的士卒老弱之後,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抵抗了十數日之後的江州,終於在吳王大軍面前低頭。

    馬蹄上

    沾染了血色,踏在江州城中的石板路上,留下了馬蹄形的血印,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一雙雙畏懼的眼眸,躲藏在二樓臨窗處不安的窺視著進入江州的征服者們。

    朱元璋端坐馬上,語調輕緩,問一側心腹道:“我孫子呢?”

    心腹語氣一滯,偷眼打量他神色,小心道:“二公子為董賊所殺,屬下已經令人收斂了他遺體。”

    朱元璋“哦”了聲,又問:“董瀚何在?”

    心腹見他未曾過問二公子之事,暗鬆口氣,忙答道:“董瀚已被擒下,同他家小一起被看押起來了。”

    朱元璋又“哦”了一聲,輕描淡寫道:“一起殺了吧。”

    心腹聽得後背發冷,忙恭敬應是。

    朱元璋卻勒住馬,轉頭去看身後一眾將領幕僚,肅然道:“傳我命令,入城之後將士們不得殺人劫掠,不得侵擾百姓,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