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說到這兒,她面露感傷,梨花帶雨:“東郎,我不介意宴家門第低,也不嫌棄宴弘光是粗俗武人,只是因為江月一片真心,所以才想成全這孩子。就像你我當年,我是真心戀慕與你,才願意做你的妾侍,

    絕不是貪圖榮華……”

    黎東山大為動容,伸臂摟住她嬌軀,柔聲道:“我明白的,秋靜,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鬱夫人淚眼朦朧,依偎在他懷裡,嘴角幾不可見的翹了起來。

    第二日黎東山依依不捨的自愛妾房中離去,不多時,黎江月便去向生母問安,猶豫幾瞬,羞答答的不好開口。

    鬱夫人看得笑了,愛憐的撫了撫女兒鬢邊髮絲,柔聲道:“放心吧,成了。”

    她擺擺手打發身邊人出去,語重心長道:“江月,什麼名聲、家格都是空的,真金白銀、握在手裡的權力才是真的,你別看你爹給你大姐姐相看的都是什麼世家名門,說的難聽點,純粹就是驢糞蛋表面光,這建康看似繁華,實則不堪一擊,亂世之中,手握兵權的男人才最靠得住。”

    鬱夫人是個身體力行的生存主義者,黎江月也是,英武不凡的表哥再加上遠大前程,她很樂意有這樣一樁婚事。

    ……

    劉徹初回建康,便被人引著進宮去向皇帝奏對,聽慣了奏對的人忽然間得給別人奏對,這感覺還真踏馬有點新奇。

    從宮裡邊出去,他就想回家去瞧瞧兩個弟弟,哪知道剛出宮門,早已在那兒等候著的黎家人便迎了上來,十分恭謹客氣的將他請到了黎家去。

    前來接人的乃是黎家總管、黎東山的心腹,昔年可能眼瞅著他打眼前經過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這會兒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分外殷勤熱切。

    權勢動人心啊。

    劉徹自己心裡邊也有數,自己這會兒只能說是嶄露頭角,真正想作為一方勢力參與朝堂廝殺,他還不夠格兒。

    還是得養精蓄銳,繼續同黎家虛與委蛇,默默積蓄力量才行。

    萬般思忖都只是一瞬間,他臉上旋即掛上笑意,吩咐等在宮門外的侍從回家去給兩個弟弟送信,自己則同管家寒暄著,騎馬往黎家去。

    管家來這兒之前便做好了挨他冷眼的準備,在頂級門閥家裡幹了幾十年,得志便猖狂的例子他見得多了,現下見這位新鮮出爐的遊擊將軍不驕不餒,姿態和藹,心下驚詫之餘,便愈加恭謹起來。

    劉徹在宴弘光的記憶裡邊翻了翻,也就是當年他作為宴綱遺孤進入黎家的時候

    對方給過這麼大的歡迎陣仗。

    黎東山終於不再是那張死人臉了,韋夫人一向刻板的臉色也添了幾分笑意,鬱夫人隨從在後,笑意盈盈,黎家幾兄弟熱情的像是見到了親兄弟,府裡邊幾個年紀大點的姑娘終於也不再是啞巴,學會開口叫表哥了。

    劉徹在心裡啐了一口,跟老夥計們說:“看這群王八蛋多虛偽!”

    轉過頭去,臉色便掛上了略顯生澀又誠摯的笑意:“還要多謝叔父這些年來的諄諄教誨……叔母的關愛之情我自然也是記得的,還有表弟表妹們……我的功勳,黎家要佔一半!”

    皇帝們:“……”

    禁止職業虛偽大師參賽。

    黎東山那日被鬱夫人勸了一回,也覺得愛妾所說言之有理——這時候就能顯露出語言的藝術了。

    韋夫人想說動丈夫撮合女兒和宴弘光的婚事,鬱夫人的目的與她相同,但是韋夫人養尊處優慣了,放不下身段說軟話,勸慰也只是乾巴巴的那幾句,譬如宴弘光有多出色之類的,黎東山聽了只會覺得不舒服,並且想起當年戰場上的慘白。

    相較之下,鬱夫人就真真是解語花了,萬事都從黎家和黎東山的角度出發,什麼這麼幹能給你增添美名啦,能讓黎家多個助益啦,三言兩語就把黎東山忽悠瘸了。

    今日黎東山設宴請宴弘光過來,便是有意要修補關係,也看看他此刻態度,若是不曾記恨,又對自己足夠恭敬的話,將愛女嫁給他倒也使得。

    細細回想,他也有幾年沒正眼瞧過這個恩人之子了,現下定睛去看,倒真覺得這年輕人相貌出挑,一表人才,且又有功勳加身,錯非出身低些,怕早就被建康名門打破頭搶回去當女婿了。

    再坐在一起說會兒話,又覺得這個宴弘光跟他老爹不一樣,嘴皮子靈活,話總能說到人心坎上,聽著那叫一個舒服。

    黎東山心中幾番考校,便定了主意,催著幾個兒子去讀書,又跟身邊一妻一妾道:“我們爺倆說話,你們女人家別在這兒,行了,帶著孩子們回去吧。”

    韋夫人只當他是想同宴弘光拉拉關係,不曾多想,鬱夫人跟黎江月卻知道黎東山想說的是什麼,母女倆對視一眼,眸光欣然。

    黎江雪跟在母

    親身邊,這時候也會錯了意,覺得母親必然已經將自己和表哥的事情講了,父親此時將情郎留下,便是想商討他們倆的婚事,只覺皇后之位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自是滿心歡喜。

    韋夫人帶著黎江雪出了門,鬱夫人和黎江月自覺的後退一步,黎江雪回過頭去,神情不屑的看了庶妹一眼,趾高氣揚的離開了。

    黎江月低聲嗤笑:“娘,你看她那副蠢兮兮的樣子……”

    鬱夫人亦是冷笑:“就她那副脾氣,總有一天會引火燒身,不必理會。”

    ……

    女眷們先後離去,內室之中只剩下黎東山和劉徹後,黎東山便藉著幾分醉意,笑問道:“賢侄今年多大了?”

    劉徹道:“小侄虛長一十八歲。”

    “十八歲,也不小了,”黎東山長輩似的拍著他的肩膀,說:“現下功成名就,聲名大噪,是時候該成家立業了。”

    劉徹便順勢向他躬身,誠摯道:“小侄生父早逝,母親又橫遭不幸,最親近的長輩便是叔父您,婚姻大事,自然也該當聽從您的意見。”

    黎東山見他這樣恭敬,心中大為滿意,昔年不快之情一掃而空,當即便道:“賢侄看我黎家女兒如何?”

    劉徹不假思索道:“幾位表妹俱是德行出眾,品貌無雙……”

    黎東山欣然頷首:“既如此,我便將女兒許給你,可好?”

    劉徹當即便道:“岳父大人厚愛,小婿在此先行謝過!”

    黎東山大喜,哈哈大笑道:“來日,今日咱們爺倆高興,不醉不歸!”

    劉徹午時在黎家用飯,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出門歸家,夕陽下他翻身上馬,回首看一眼黎家府門,眼底幾不可見的閃過一道冷光。

    高祖百無聊賴道:“婚事這就定了?”

    李世民道:“黎東山可沒說把哪個女兒嫁給你啊,萬一不是黎江雪呢?”

    劉徹漠然道:“誰都可以,我不在乎。只要是黎家的女兒就行。”

    嬴政冷靜點頭:“確實如此。你需要的只是黎家支持,娶黎家的哪個女兒並不重要。”

    朱元璋想了想,忽的壞笑起來:“假若黎東山選定的女兒不是黎江雪,而是黎江月,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劉徹笑,不以為然道:“無所謂,都一樣啦。

    ”

    朱元璋猜的一點沒錯,這天晚上黎家的確是有一場好戲。

    中午才大醉一場,晚上黎東山便不曾飲酒,喝了口清茶漱口後,他環視一週,視線格外偏愛的在三女兒黎江月身上多停留了會兒,向韋夫人道:“咱們家馬上就要辦喜事了,還得請夫人多加掛心才是……”

    鬱夫人眉宇間笑意盈盈,含羞低下頭的姑娘卻有兩個,韋夫人隱約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兒,神情微變,遲疑著道:“老爺說的是——”

    黎東山假惺惺的掉了兩滴眼淚,感慨著說:“當年宴兄為救我而死,臨終前將妻兒託付於我,我不敢辜負他的厚望,親手將弘光養大,現下他功成名就,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今日午後我同他說起此事,決定締結兩家之好,將江月許給他為妻。”

    韋夫人的神情僵在了臉上,黎江雪更是如遭雷擊,唯有黎江月臉上微紅,鬱夫人亦含笑嗔怪:“老爺,江月還在這兒呢,您怎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了?女孩兒家臉上多掛不住呀。”

    黎東山哈哈笑道:“我想著家裡人都是見過弘光的,都是自家兄弟,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嘛!”

    “怎麼,”他寵溺的看著三女兒,揶揄道:“難道江月不願意?”

    黎江月紅著臉起身行禮,言行間倒很大方:“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既應允,女兒絕無異議。”

    黎東山欣然頷首,正待叫女兒落座,忽聽旁邊傳來一道尖銳聲音:“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