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面對崔舒若忍無可忍的責罵, 趙知光先是一愣,原本興高采烈的少年神情慢慢萎靡,眼裡的光似乎也漸漸消失。

 就在崔舒若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重了, 要不要挽回一二句的時候,趙知光眼裡波光湧動, 似乎十分感動,“你怎知我近來夜裡轉輾反側, 白日間總是頭疼?”

 崔舒若:“?”

 她是在關心他嗎?

 崔舒若聽他說的情真意切, 自己都快迷糊了。

 系統在崔舒若的腦海裡看好戲, 為了感激崔舒若先前送它兩點功德值買小瓜子的‘大方’, 特意在這個時候開口。

 【哇哦, 原來親親您喜歡趙知光?】

 【親親您嘴上不說, 其實關心得很嘞~】

 “閉嘴!”這話崔舒若是腦海和現實中同時說的。

 系統委屈的閉上嘴巴, 連心愛的瓜子都不啃了, 哼哼唧唧的控訴崔舒若。

 【嗚嗚嗚, 親親你兇統統……】

 現實中的趙知光怔住,美如冠玉, 白皙到勝過許多女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愕然。

 被崔舒若一吼,他說話都不如剛才中氣十足了,有些弱聲弱氣的回答,“哦、哦, 我是不是太吵了?”

 崔舒若看著他,決定直來直往,免得被他繼續糾纏,故而不留情面的冷聲道:“還請四哥記性莫要太差,我初來時,你是怎麼為難我的?難不成短短一載就悉數忘光了?

 我知你心中有憾, 又有諸多不如意,但不應該找我。你我之間,到底只是兄妹情誼,不是嗎?”

 有外人在,崔舒若不能將話講得太明白,但憑趙知光的聰慧敏銳,應是能懂得她的意思。她告誡對方自己對他沒有任何逾越兄妹之情的情分,而且始終記得一開始的他是什麼樣的,也清楚他只是想借著自己獲得竇夫人的關愛,沒人會想做踏腳石。

 就當她自私好了,總之是不會傻到跑竇夫人面前說自己當不起厚愛,非要竇夫人去疼愛真正應該疼愛的四子。

 崔舒若說完,冷眼瞧著他,臉上找不到半點笑意,“舒若就此告辭,還望四哥今後謹言慎行。”

 在最後“謹言慎行”四個字上,崔舒若咬字特意重了些。

 而後崔舒若就不再理會他,徑直離開。

 橫豎她該說的已經說完,想要收服的人也已經收服,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望著崔舒若斷然離去的背影,趙知光一刻不離的盯著,甚至輕輕微笑。

 在趙知光身旁的隨從度量著他往日的脾氣,一副氣憤不已的樣子,“郎君,二娘子未免太過囂張,還不是仗著自己郡主的爵位!可她並非國公爺的親生女兒,竟然敢同您這麼說話,真真是……”

 還沒有把話說完,隨從就被一腳踹趴在地上。明明腿骨疼得發麻,可隨從卻不敢哭喊,因為四郎君最厭煩也最喜愛旁人悽慘的喊聲,會勾起他作弄人的心思。

 隨從只好死死忍著,見趙知光看向他,立馬收斂扭曲的表情,像只乞食的狗般討好的笑著。

 見狀,趙知光也笑了,愈發深刻盪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心情多麼好。可只有熟悉他本性的人才知道,那是發怒的前兆。

 那隨從在趙知光身邊不過才待了五六年,怎麼曉得他心中隱痛,一句話觸怒了趙知光兩次。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指出自己不受爺孃疼愛的事實,至於第二件……

 只見趙知光乾淨的厚底黑靴踩上隨從的臉,慢慢的碾著,剛開始還不痛,直到他突然加重力氣,毫無防備下,隨從哀嚎一聲。

 趙知光隨意輕笑,分明是個目若朗星的俊俏少年,“你算什麼東西,低賤卑微,也敢從你的髒嘴裡吐出她的不是?”

 他的眸光一冷,像是處理張無用的廢紙般,“拖下去,就說偷盜的賊人找到了,是他監守自盜。”

 趙知光輕飄飄一句話,就決定了隨從的生死。

 他挪開腳原本乾淨無塵的鞋底沾染了斑駁血跡,但厚底靴子下被襯托到白得觸目驚心。

 被拖走的下人完全沒有影響趙知光的情緒,他繼續注視著早已沒了崔舒若蹤影的甬道,神思不屬的怔怔道:“原來,她是怪我一開始對她不好啊。”

 突然,他眉眼俱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無妨,倘若如此,只要我彌補了她,讓她不再怪我不久成了……”

 他後頭的聲音小,像是在喃喃自語,而有方才那隨從的先例,也沒誰敢觸趙知光的眉頭,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發瘋了。

 在趙知光想著該如何討好崔舒若,引得她歡喜時,齊國公也在滿心歡喜的想要感激自己的恩公。

 比起崔舒若當初救下竇夫人和五郎君的恩情,齊永平後來的出現才是真正救了所有人,否則那群東宮手下假扮的響馬只怕就已經將他們全都殺了。

 而當初在後院救了竇夫人和阿寶的崔舒若尚且能被認為女兒,享盡榮華富貴,齊國公也多有關照,遑論是齊平永。

 以齊國公的脾氣,即便他是想要自己的半副身家,也能在思量後欣然同意。

 何況齊平永絕非挾恩圖報的人,不管齊國公想給什麼,官位、財寶,他大都是婉拒。可越是如此,越是佐證了他品性的高潔,加上那日驛站前的高超武藝與懂得前後夾擊士氣要緊的將領智謀,都叫愛才心切的齊國公愈發動心。

 齊國公恨不能把人留下,讓齊平永成為自己座下一員大將。

 可畢竟是救命恩人,還是要緩著來。

 故而,齊國公連忙命人設宴,他要招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相謝,也是為了叫齊平永瞧瞧國公府的富庶,倘若他能動心,留在幷州,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為了這個念頭,這場宴席,齊國公還特意跑回內院,對竇夫人好好地交代了一番,萬不可怠慢,席面全都上最好的,還有府裡養的歌姬也全都放出來在席上跳舞。

 還要請來琵琶大家,到時一首激昂的琵琶彈完了,場上自然就熱鬧起來。至於擅長跳胡炫舞,若隱若現露出雪白美麗的肚皮的胡姬也不能少,不過這個得晚些上來,畢竟是家宴,到時崔舒若和趙平娘也在,容易迷亂心智的就等宴席最後上來,府裡的小娘子們也好早些離開。

 金尊玉貴的,不好瞧見腌臢場面。

 酒喝多了,難免失態,好在宴席一開始往往是沒什麼事的。

 齊國公神志不免遺憾的想,若是區區美人真能牽扯住齊平永的心就好了,不管要什麼模樣的絕色美人,也不管要多少,他都能尋來。

 然而等到宴席真的開始以後,齊國公的這個念頭徹底破碎了,但也因此叫齊國公愈發喜歡齊平永,不管有沒有武藝,能做到心志堅定,不受外物迷惑,本身就值得敬佩。

 欲成大事者,皆有此等心智。

 這還不是最令齊國公滿意的,一直等到他問齊平永是做什麼營生,結果齊平永說剛丟了公職,如今賦閒在家,齊國公口稱惋惜時,魯丘直冒了出來。

 魯丘直的座次在十分後頭,按理家宴是沒有他份的,可誰叫他會結識兄弟,齊平永就是他的結拜大哥,兩人幼時兩家又素有交情。這回齊平永能在半道上來齊國公府,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故而也就忝居席位了。

 魯丘直自來熟、膽大嘴皮溜,又擅長吹牛,在道上很混得開,即便是在齊國公府,雖然齊國公骨子裡厭煩他的做派,也不得不承認,有時聽他說話會啼笑皆非,別有意趣。

 聽見齊國公對齊平永大加讚頌,魯丘直便彷彿是在誇自己一般高興,還興致勃勃的替齊平永說出了他藏在謙卑之詞後的實際情況。

 “齊大哥可不是沒了營生在家中游手好閒的懶漢,您是不知道啊,我齊大哥義薄雲天,在黑白兩道上都吃得開,在附近一十八郡,即便是南邊的州郡,只要是道上的,就每一個不曾聽過我齊大哥的名號。

 倘若走出去,報了我齊大哥的名字,還有人敢不敬,那是被道上諸位兄弟群起而攻之的。

 國公爺,在幷州您是這個!”

 魯丘直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然後繼續道:“而在道上,我齊大哥受人敬重,那可也是……”

 他跟著繼續豎起大拇指。

 魯丘直的話說的直白不雅,也多少有些冒犯,可他聰明,拿捏住了一點,那就是齊國公看中齊平永,聽見齊平永的厲害,心裡只會愈加歡喜地想把人留下,壓根不會計較他言語上的小小不恭敬。

 齊平永變了神色,厲聲呵斥,“丘直休得無禮!”

 而齊國公則是慈笑的看著齊平永,很是大氣的擺手,“誒,無妨無妨,倒是恩公,沒料到您竟是有這般威望,我先頭說的那些,著實是小看恩公了,還請恩公莫要怪罪。”

 齊平永當即抱拳,謹慎謙卑,“國公爺客氣了,某不過是一介草莽,當不得您如此。”

 齊國公還是繼續大笑擺手,口稱恩公。

 兩人各論各的,誰也沒能說服對方改稱呼或是改心意。

 崔舒若和趙平娘依舊是用鏤空的黃花梨木屏風隔開小小一角,她們還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宴席上到底有其他人,不好隨意展示面容。

 但如今趙平孃的身邊多了崔舒若,她不似以往般滿腹怨言,反而興致勃勃的和崔舒若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