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處默 作品

第30章 英雄含恨(2)

 水波盪漾,魚鱗閃爍之際,他又想起伯嚭。

 他鄉遇故人,本應兩眼淚汪。兩人初見,雖與知音相遇相去甚遠,卻也時常寒暄,互道冷暖。怎知新王即位後,伯嚭的聲望如坐雲梯,步步高昇。二人雖一文一武,輔佐吳王左右,可是朝野上下都知,伯嚭深得吳王夫差寵幸,吳王對他是言聽計從。

 伍子胥生性耿介剛毅,向來得罪人多招呼人少。動不動就觸碰到吳王的逆鱗卻不自知,只一腔忠君衛吳的心為本,誰知常常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水落花各自走便罷了,吳王夫差可不是個胸襟寬廣者,一而再,再而三,不快累積在心頭,日益濃重,漸漸雕琢成刺在心間的一根針,一碰就痛。

 此次去往齊國出使,伍子胥已經預感到吳王難容自己,於是把嫡長子帶到齊國,委託給齊國大宗鮑氏幫忙照應。想來這件事已為吳王知悉,故而有賜劍之舉。

 吳王居深宮,伍子胥又行事低調,能把如此隱秘的情報傳遞給吳王的人,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伯嚭。

 想一想,自己真是失敗。同是楚國人,同為朝廷要員之後,他竟不得人心如斯!

 相對於伯嚭對他的防備,他捫心自問坦坦蕩蕩。本是同鄉,為何一定要上演相互內訌的戲碼?為何不能攜手共創溫馨畫面?怪只怪二人性格迥異,謀求功名的手段南轅北轍。

 劣幣驅逐良幣的結果——伍子胥逐漸被邊緣化,伯嚭則蠶食鯨吞,攻城略地,佔領高地。精英才俊通常幹不過社會青年,古今同理。侍才者難免傲物凌人,無才者才會甘心伏低做小。做人者成大事,做事者終被遺棄。年深日久,最終演變成我們的用人機制——外行領導內行,奴才指揮人才。

 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伯嚭要的是專寵擅權,除了他之外,擋路者必須被移除。伍子胥既是武將,又兼兩朝元老,深得先王倚重,更是首當其衝成為頭號敵人。

 如果伍子胥圓滑世故明哲保身,伯嚭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他固執如頑石。他的所行所言,無時無刻不是對伯嚭弄權發財的威脅。他卻不以為意,我行我素,久而久之便成孤家寡人。

 想想當初,築城掘江,攻楚略地,收服江淮諸侯,何等威風?轉眼間......伍子胥把視線從灰濛濛的天空轉移到江面。

 江水陰鬱渾濁,如同此刻他的心情。江水翻騰踴躍,跟他腦海熱鍋似的思潮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