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24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

 夤夜入夢、能令王牌大師兄止啼的神出鬼沒小閻王, 暫時還不清楚這一切。


 如果不是實在不好搬,他原本也想把更衣室的櫃子帶回來一個送給老師。


 但更衣室的櫃子很可怕。


 半夜會有奇怪的人,不敲門就突然把櫃門打開, 對著裡面突然打鳴。


 忙忙碌碌準備了兩天禮物、依然擔心這些是不是太少了的沉穩雪團兩手插兜,追著自己小熊睡衣的球球尾巴轉了兩圈。


 系統不過是換一盤錄像帶的工夫, 再舉起錄像機,就震驚地發現有一隻小熊給自己也套上了麻袋。


 系統扛著錄像機,飄到假裝欣賞沙發毯花紋的穆瑜身邊:“宿主?”


 穆瑜側身靠在沙發裡,借陰影掩去笑意:“嗯。”


 他耐心地等到另一頭窸窸窣窣的動靜停下, 影子也不再晃來晃去, 才撐了下膝起身。


 “雪團不見了。”穆瑜問系統,“去了什麼地方?”


 那系統當然知道, 用棉花糖一個字一個字拼:藏在麻袋裡!大麻袋邊上的小麻袋!一隻手攥著麻袋口呢——


 穆瑜敲了敲系統的小喇叭。


 系統豁然一下子開朗, 迅速收回棉花糖重寫:不知道。


 小麻袋動了動,打開還沒有小手指頭那麼大的一點縫, 悄悄往外看。


 系統想了想, 又添了個龍飛鳳舞的“哇”, 連成“不知道哇!”四個字帶感嘆號,一排大棉花糖正好結結實實擋住小麻袋。


 小麻袋露出的一小點點縫飛快擰緊。


 穆瑜一本正經地在家裡到處找雪團。


 系統和小麻袋迅速結成了同盟,相當仗義的挺身打掩護, 一邊順著小麻袋口, 暗中往裡塞棉花糖。


 小麻袋起初還堅持原則,保證一動不動不出聲,慢慢就受不住誘惑, 悄悄拽了一小小撮糖絲。


 然後又拽了一小小撮。


 系統接到宿主不動聲色打的信號, 把麻袋藏得更嚴實了一點。


 ……它還記得原世界線裡, “捉迷藏”是燕隼最恐懼的遊戲。


 或許連“遊戲”這個詞也要打個引號。


 為了不被找到, 燕隼會躲進任何地方,即使是壁爐的通風管或寒風裡的冰塘。可不論怎麼躲,都避不開滲入夢中那片灰色天地的陰冷。


 許母總以為這是兩個孩子在做遊戲,她憐惜在外溫潤和善、在家孤僻偏執的燕溪,會讓燕隼出去陪燕溪玩,會幫忙找燕隼藏在了哪裡。


 總有些父母看不見自己的孩子,在他們眼中,別人的孩子是孩子,自己的孩子只是自身人格的附屬品。


 ……


 藏在麻袋裡、屏住呼吸偷偷往外看,眼睛亮亮期待著自己被找到的小雪團,已經徹底和原世界線裡那個“燕隼”不同了。


 穆瑜找了好大一圈,連抽屜都拉開來找過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超級顯眼的小麻袋。


 穆瑜彎下腰,敲敲小麻袋的袋口:“請問是誰在裡面?”


 小麻袋好乖地悶聲悶氣答:“是禮物。”


 “是禮物?”穆瑜隔著麻袋揉小熊耳朵,“不是我家雪團嗎?”


 小麻袋非常堅持捉迷藏的原則:“不是。”


 穆瑜問:“旁邊的麻袋也是禮物嗎?”


 小麻袋把一大團棉花糖珍惜地放在膝蓋上,自己一點一點揪著糖絲吃,點頭點頭。


 “這麼多禮物,我想一起都帶回家。”穆瑜在旁邊席地坐下,“請問可以全部都帶走嗎?”


 自稱禮物的小麻袋立刻主動扯著另一個麻袋全部滾進穆瑜懷裡。


 “雪團昨天就沒回家,可能是不認識路,不小心走丟了。”


 穆瑜十分擔心:“可以幫忙一起找嗎?”


 小麻袋好用力地點了好大一下頭,因為太用力,差一點就不小心滑倒。


 穆瑜及時抱住小麻袋,同他商量:“那麼我來數一二三。”


 “一。”穆瑜溫聲慢慢數,“二。”


 “三”是兩個人一起念出來的。系統果斷熟練撒禮花,從麻袋裡蹦出來的小熊抱著棉花糖撲進穆瑜懷裡,軟乎乎的小臉都因為悶得久微微泛紅,黑眼睛亮晶晶的超級興奮:“哇!”


 “哇。”穆瑜笑著抱住小雪團,兩個人一起躺到地上,地暖熱乎乎的超級舒服,“這麼好的禮物?”


 家裡的隔音由系統負責,鬧到多晚也不怕打擾鄰居,小雪團和他一起躺下,響響亮亮地學:“這麼好。”


 穆瑜眼睛裡透出笑,點了點頭,給他豎大拇指。


 穆瑜揉揉熱乎乎的小雪團,兩個人躺在地上,額頭碰額頭:“怎麼會是這麼好的禮物。”


 他認真地說這句話,像是配合今晚的小遊戲,又像是對這場意料之外相遇的總結。


 他走過一千個世界,一個人做飯種樹,去荒島上點過燈,到斷崖旁守過塔,在凜冬的寒夜照看星河,穆瑜從沒有過任何與孤單相關的概念。


 第一次拾起“孤單”的定義,原來是在最不孤單的時候——這大概也是系統所說的,人類情緒天生便具有的雙面性。


 一如最高興的時候會伴隨恐懼,有過最不寂寞的時刻,原來才能明白何謂寂寞、何謂分離。


 但冬去春歸,年年歲歲,分離也會重聚。


 只要一心想要回家,就終歸會在是家的地方相逢。


 小雪團暫時還理解不了這些,烏黑的眼睛睜得圓圓,拱進最熟悉的懷裡,抱住穆瑜的肩膀:“睡覺。”


 穆瑜笑著摸摸和自己外套貼貼的小腦袋:“要先刷牙,然後睡覺。”


 忍不住吃了棉花糖的沉穩雪團臉上紅通通,被穆瑜抱進洗手間,放在專門給他準備的小凳子上。


 他們分到的房間不大,洗手間的空間不算寬敞。


 一大一小肩膀碰肩膀一起對著鏡子刷牙,一起用清水漱口,一起啪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願“不長蛀牙超級白”。


 昨晚就幾乎沒怎麼睡好,小傢伙全憑意志力和送禮物的堅定決心才熬得住,洗漱到後半程就開始打瞌睡,被穆瑜放在洗衣機上,用小毛巾擦乾淨了臉上的水。


 小雪團沿著小毛巾一路軲轆軲轆滾進穆瑜懷裡。


 穆瑜抱著他回到臥室,調暗燈光,把手臂借給自己撞進家門口的小禮物當枕頭,兩個人一起蓋好被子。


 他沒有睡眠的習慣和需求,通常只是開啟後臺的休眠模式,然後找部電影看、或者找本書讀,或是繼續拿來白天剩下的工作在意識海里做一做,隨意打發過夜晚的時間。


 嚴格來說,任務者只是被穿書局徵召的意識,睡眠可以作為某種由所在世界帶來的習慣,卻早已經算不上必須。


 但這一次,穆瑜心血來潮,想試試睡覺。


 這裡不是他住過條件最好的地方,當然也不是最差的——非常普通的小區,一幢普通的居民樓,他們住在其中一個小房間,佔有兩扇窗戶。


 小雪團拱在他懷裡,額頭貼著他的胸口,睡得軟軟暖暖、安穩愜意。


 看起來完全可以拍一支“睡覺好、睡覺妙、睡覺舒服得呱呱叫”的廣告。


 穆瑜決定也試一試睡覺。


 /


 再長的寒冬也會過去,春天就這麼來了。


 數九寒天,燕子來時新社。三九的天氣還凍得人站在冰上直打哆嗦,等到七九河開、八|九雁來,樹枝間也有了嫩葉的影子,熱熱鬧鬧迎風招展。


 伯格黑德的花滑男單少年組這次不光嚇記者,直接嚇得所有人懸著心七上八下,給體育頻道和各種溫室直播間寫了不少信。


 無他,這支昔日極為活躍的隊伍,這兩個月實在低調過頭了。


 整整兩個月,除了必須儘快掙積分的高益民、上躥下跳誓要讓所有人記住自己叫項光遠的紅毛小公雞,剩下的人都沒怎麼參加過比賽。


 低調得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自暴自棄,徹底放棄了伯格黑德的巔峰地位——要知道,以“溫室”為少年人提供的海量賽事,按理來說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尤其是跟過去那幾年,少年組瘋狂刷成績、哪裡有比賽哪裡就一定有伯格黑德的局面……對比那叫一個鮮明。


 對此,有不少關注者和冰迷謹慎地表示了不安和期許:這樣反常的集體缺席比賽,究竟是由於隊員狀態下滑的太嚴重,還是燕教練留下的攤子太難收拾,還是新接手的教練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籍?


 關注者和冰迷們完全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因為要得到答案至少就得先有質疑。


 很遺憾,似乎沒有任何利益相關人士,對此表示出任何疑義。


 ——按理來說,伯格黑德俱樂部作為整支隊伍的注資方,應當對這種疑似消極避賽的情況做出敦促,要求餘教練儘快帶領隊員參加比賽。


 不參加比賽就意味著長期無曝光,長期缺乏曝光就意味著這支隊伍沒有履行足夠的宣傳任務、沒有掙取足夠的積分。


 對俱樂部來說,這就是在用白花花的銀子打水漂。


 對此,伯格黑德俱樂部官方表示:他們老闆真是個有眼無珠、目大不睹、識人不清的超級混賬王八蛋(一條一百塊,括號刪掉)。


 啊,你是問打水漂的事。


 他們老闆真是個有眼無珠、目大不睹、最愛的運動就是打水漂的超級混賬王八蛋(一條五百塊,括號刪掉)。


 ——按理來說,整整兩個月未參賽的少年運動員有權利提出申訴,要求教練組安排合適的賽程。


 運動員證明自己的唯一場合就是比賽,花滑這項運動的花期原本就短,更顯得寸金難買寸光陰。


 如果說幾個月前,還有些制度有那麼一些偏向教練,讓教練有機會左右一個運動員的命運。這次激烈的風波過後,改革的新制度,就在相當程度上考慮到了運動員的感受。


 對運動員來說,浪費時間,就是在浪費寶貴的運動生命。


 對此,伯格黑德俱樂部花滑少年組的隊員表示::)


 已經沒人敢用這種問題去找死了——上一個僥倖在俱樂部開放日潛入進去、居心叵測引導隊員舉報教練的壞記者,被迫欣賞了一群少年組隊員的基本功展示。


 壞記者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冰場上。


 少年組隊員繞著他做規定圖形練習。


 一群對著餘老師無比乖巧的少年,轉過來就笑嘻嘻眼睛冰冷,揹著手彎著腰,以他為圓心繞著圈呼嘯……鋒利的刀刃畫出來的圈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