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23. 第 23 章 三合一!





果真,他們理直氣壯,鴻佑帝反拿他們沒辦法。




鴻佑帝沉著臉又不說話了。




片刻的死寂之後,旁邊的姜紅鸞溫聲笑了笑。




“罷了,也沒什麼大事。陛下,既帖木兒王儲已經睡下了,夜深露重,便請他們二位也回去歇息吧。”她出聲打圓場道。




說著,她安撫地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鴻佑帝的胳膊。




“有什麼事,陛下不如明日再說。”




鴻佑帝頓了頓,轉頭看向她。姜紅鸞眉目帶笑,滿臉安撫,鴻佑帝這才勉強抬手道:“你們退下吧。”




那二人聞言立時行了禮,轉身離開了。




厚重的殿門被從外掩上。鴻佑帝露出了山雨欲來的陰沉神色。旁側的姜紅鸞也面露擔憂,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卻又不敢再勸。




鴻佑帝一掌重重拍在龍椅扶手上。




“放肆!突厥蠻夷,當真欺人太甚!”




噹啷一聲,太醫手裡的鑷子被嚇得掉落在地,趙璴手心的血也跟著滴落在地面上。




那太醫嚇得登時匍匐在地,尚未來得及請罪,便見滿宮眾人連忙紛紛起身,朝著鴻佑帝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那太醫連忙跟著趴著轉了個身,朝著鴻佑帝的方向磕頭。




方臨淵也不得不跟著跪了下去。




鴻佑帝沒有出聲。




方臨淵謹慎地抬起眼,便看見鴻佑帝陰沉著臉,端坐在原處,看向他身後的方向,像是在與某人對峙。




現在能與鴻佑帝對峙的還能有誰?




在他的餘光裡,趙璴仍端坐在原處,滿宮上下跪了一地,唯獨他與鴻佑帝面對面坐著,平靜得像看不到鴻佑帝在發火一般。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殿上傳來了細微的啜泣聲。




是方才被嚇醒了的趙珏。




那哭聲像是按動了某個開關。哭聲一起,鴻佑帝的面色頓時一變,方才沉得幾乎滴水的表情也頓時緩和了起來。




“珏兒醒了?無事,來,父皇抱。”




他轉過身去,面露微笑地伸手從皇后懷裡接過了趙珏,一邊抱著他輕輕拍著哄他,一邊擺了擺手,讓殿中眾人起身。




這既是繼三皇子之後皇上膝下第一個兒子,又是中宮皇后將近四十高齡才產下的嫡子。皇上向來寵愛,恨不得將他當做眼珠子般愛護。




方臨淵這才坐回了座位上,瞄了趙璴一眼。




卻見那太醫正俯身去撿地上的鑷子,趙璴便已然抽出了袖中的絲帕,壓在手上來回一纏,便將手心的傷裹了起來。




“滾吧。”他眼都沒抬,對太醫說道。




太醫如蒙大赦,也顧不上管趙璴這樣包紮是否會令傷口惡化,俯身朝皇上行了一禮,便提起藥箱退了下去。




那邊,鴻佑帝哄好了趙珏,讓宮女將他抱下去睡了。




沒往趙璴的方向再看一眼。




“天色晚了,陛下明日還要早朝,不如也早些歇息吧。”姜紅鸞在旁側勸道。




教趙珏哭了一遭,鴻佑帝此時神色漸緩,嗯了一聲。




姜紅鸞笑了笑,又抬起眼來,溫聲對趙璴說道:“今日徽寧受驚,回去定要在府中好好歇歇。你父皇擔心你,日後你可莫再像今日這般,獨自往沒人的地方去了。”




話音落下,殿上又陷入了一片無人應聲的死寂。




方臨淵斟酌著,正要開口替趙璴答應下來,卻聽鴻佑帝一聲怒喝:“趙璴,你母后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方才還是溫聲細語的“珏兒”,此時面對趙璴,便直呼名姓疾言厲色,宛如仇人一般。




方臨淵夾在中間,難受得像是被饅頭片壓蔫了的青菜。




趙璴仍不應聲。




旁側又傳來了一聲輕嗤。




“趙璴,父皇母后這是擔憂你。你今日惹下這麼大的亂子,父皇沒責罰你已是天大的仁慈。你不領情便罷了,何必這樣冷眼對待父皇?”




又是趙瑤。




她似乎終於找到了機會說話。她端坐著,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向趙璴時也面露譏諷,像是終於找到了攻訐他的機會一般。




卻見趙璴抬起眼來,一雙眼靜靜地看向她,漠然地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趙瑤登時便有些怕,卻又似有人撐腰一般,抿了抿嘴唇,將頭昂得更高了。




而旁側,趙瑾也抬頭挺胸,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




“雖父皇寬宥,兒臣卻仍想請旨,請父皇責罰趙璴。”他說。




旁邊的方臨淵讓這走向看傻了。




他來回看了眾人一圈,也沒想通分明是受害者的趙璴為什麼要受罰。




“你繼續說。”鴻佑帝卻對趙瑾說道。




“趙璴如今嫁為人婦,自己的貞潔名聲不放在眼裡,也該知道公主的顏面便是大宣的顏面。”趙瑾說。“今夜之事固然是那突厥蠻夷放肆在先,但若不是趙璴不守婦道,私下勾引在先,又如何會令那蠻夷心生邪念?”




方臨淵都聽傻了。




他說什麼?他的意思是,趙璴險些被侮辱,是因為他勾引那仁帖木兒?




世上還能有更荒誕的事嗎?




方臨淵只覺這三皇子是想收拾趙璴過了頭,故而忘記將腦子帶上了。




他看向鴻佑帝,心下有些憐憫地等著鴻佑帝叱罵他。




卻不料……




鴻佑帝聞言,居然轉而看向趙璴,眉目愈發沉了下來。




“說到這裡,朕是要問你。你今夜獨自到梅園中,是去幹什麼?”




皇上居然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方臨淵徹底看傻了。




他身側傳來趙璴一聲輕飄飄的嗤笑。




“要罰就罰,別那麼多話。”




他抬眼,徑直看向鴻佑帝,一雙眼中全然是譏誚與挑釁。




——




趙璴自幼知道,有些人生來就是被厭棄的。




他從沒試圖爭取過鴻佑帝的喜愛。




鴻佑帝有好幾個子女,他讀書、插花、焚香、女紅樣樣精通,是鴻佑帝最為聰明早慧的孩子。




但鴻佑帝從他記事起便不愛來他母后的寢宮,也不喜歡他。他三歲便能背詩,可他背詩讀書的時候,鴻佑帝臉上卻沒有笑容。




再大些,松煙嬤嬤偷偷告訴他,要學會藏拙。




他母后就是因為書讀得太好、見地比皇上還高,所以皇上不喜歡她。他是皇上的女兒,不需要做一個太過聰慧的孩子,只要足夠乖巧,就能博取皇上的喜歡。




趙璴不明白為什麼。趙瑾八歲時才學會背三字經,磕磕巴巴地背給父皇聽時,父皇笑得嘴都合不攏。




憑什麼他三歲,卻明明會卻要裝作不會?




再後來,他母后被打入冷宮,松煙嬤嬤說,現下佯裝乖巧也沒有用了,唯有保住性命,才有來日。




在宮中保住性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不需要討好鴻佑帝,只需要在鴻佑帝面前儘可能少地說話,讓自己的聲音不被聽出端倪。他更不必笑,甚至引得鴻佑帝大發雷霆也沒關係,因為這能讓他少參加幾回宮宴,免得在佯裝女子不夠熟練時被旁人看出馬腳。




鴻佑帝厭惡他,卻因著他是自己的孩子,而無論再生氣也不會殺了他。




既不殺他,那鴻佑帝於他而言便不足為懼。




諸如此刻,趙璴也不害怕。他直視著鴻佑帝,知道他為了顏面,絕想不出如何罰他才能不驚動朝臣。




果真,他注視之下的鴻佑帝瞳孔漸漸緊縮,胸膛也起伏得愈發厲害,擱在扶手上的那隻手,捏得手背寸寸暴起青筋。




可卻說不出話來。




趙璴嘴角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像是盤旋在天上,端詳著雄獅暴怒的鷹。




他太早就明白,失無可失的人是最不用害怕的道理了。只是趙瑾等人不明白,還在挖空心思討好皇帝、離間他,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費心做無用功的蠢貨罷了。




從未被喜愛過的人,是不畏懼厭惡的。




趙璴淡笑著垂了垂眼。




卻在這時,清潤的聲音從他身側響起。




“陛下恕罪,但三殿下此言著實不妥。”




是方臨淵。




趙璴面上的涼笑停在了嘴邊。




……他竟忘了。




他囂張恣意,在座眾人都不放在眼裡,卻竟忘了,方臨淵也在這兒。




他不是從未被喜愛過的人。




——




方臨淵實在不想蹚這個渾水。




但是趙璴眼看著就跟鴻佑帝劍拔弩張了,他這片夾在中間的青菜,眼看著兩邊的饅頭片越來越燙,再不站出來,他就要被燙熟了。




天可憐見,他們一家人要吵架,關起門來不行嗎?何苦牽扯他這個無辜的外人。




他心下腹誹,面上卻不得不露出端正的神色,起身朝著鴻佑帝行了一禮。




“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趙瑾在旁高聲道。




“瑾兒。”鴻佑帝皺眉,喝止住了他。




趙瑾一驚,連忙低下頭去。




“安平侯。”鴻佑帝轉頭看向方臨淵,神色總算和緩了幾分。“朕知你有心想要愛護她,但若她真做了不文之事,朕也要給你個交代。”




“陛下有所不知。”方臨淵抱拳道。“今日宴前,那仁帖木兒見五殿下第一面時便當眾多有不敬,言行輕佻,臣也曾喝止過。此時他裝醉不敢前來,也可見是他心虛,而非五殿下有意與之牽扯。”